乔毅乘坐一艘商船前往嚣都,离嚣都还有三十多里,海面上出现了不少战船,船上有许多隶人,手执兵刃,在申板上严阵以待。
船头相接,有战船上前盘问,年尚游几句话敷衍了过去。
乔毅在船舱里,看着那战船的配置和隶人手里的兵刃,神情越发凝重:“器都募集私兵,军械如此精良,李七这么做,却将我置于何地?”
年尚游劝道:“主公,李七这不算私兵,他上过奏章的,这些都是他用来保护过往商船的护卫。”
乔毅皱眉道:“你见过这等护卫?其战船和军械已堪比水师。”
年尚游道:“铁家工艺高超,又吞了鱼家和鳌家的产业,能打造出这种层次的战船,倒也不足为奇,
但若说与水师相比还差得远,两军交战,比得可不只是军械,军士素养更为关键,这些隶人差的还远。”
年尚游是武人出身,判断战力自然是行家。
又走几里,有一艘货船冲向嚣都,后边还有两艘战船追赶。
看这两艘战船上的标志,应该是从毫城来的,也不知他们为什么要追赶一艘货船。
嚣都的战船立刻出动,拦住了毫城的战船,双方交涉无果,当场开打了。
毫城这两艘战船有些老旧,虽说军士训练有素,奈何武器配备不如嚣都的战船。
交战几合,毫城的战船都受了重创,双双漏水,被迫撤退,乔毅问年尚游:
“这一战又怎么讲?”
年尚游解释道:“这是因为双方军械差的太多,主公不用担心,朝歌的战船要比毫城的精良。”
货船逃过一劫,但已伤痕累累,战船上前接应,把船上的人都接了下来。
这些人都是隶人,这艘货船不是运货的,是用来帮助隶人逃跑的。
乔毅越来越担心,像这种搭载隶人的货船,乔毅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三艘。
“到底是谁在帮这些隶人逃到嚣都?”乔毅知道,单靠隶人自己,肯定弄不到这些船只。
年尚游已经有了推断:“估计是白隼盟的人,这些年,他们带走过不少隶人,据说大部分收留到了他们自己那里,还有一部分送去了外州,现在他们都往嚣都送,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乔毅皱眉道:“你话说的好轻松!”
年尚游赶紧改换措辞:“主公息怒,卑职只是就事论事,李七肯定和白集盟有来往,至于送来嚣都的这些隶人,倒也无关痛痒,嚣都一共多大,能装下多少隶人,主公大可不必为此费心劳神——.”
乔毅越听火越大,可年尚游却突然不说话了。
他盯着舷窗向外看,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
乔毅问道:“出了什么事?”
年尚游喃喃低语:“那是我家的隶人,我封地上的隶人,我认得他们·—”
乔毅抿了抿嘴唇,抽了抽鼻子。
年尚游差点从船舱里冲出去,被乔毅的护卫拦住了。
“主公,那是我家的隶人!李七怎敢抢夺卑职的私产?李七勾结白隼盟,坏大商祖制,此举若不予以惩戒,大商安宁何在?社稷根本必受动摇!”
乔毅拨了拨炭火,接着煮茶:“尚游啊,莫急,你适才这话说的没有分寸,
你家隶人逃了,为何社稷要受动摇?你再斟酌下词句。”
年尚游说的没错,有一些隶人还真是白隼盟帮着送来的,左安娜就在嚣都,
正和李伴峰一起喝茶。
“我们首领对你在嚣城的壮举表达了敬意,没想到你居然能在商国动摇了隶人之制,他希望你能再次考虑加入白隼盟的事情,也愿意能为你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李伴峰举杯道谢:“多带来一些逃亡的隶人,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加入白隼盟的事情,李伴峰没有提及。
左安娜道:“我说话可能比较直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很好奇,你是不是真的在意这些隶人,
你的这一做法,好像并不是为了拯救隶人,你是在用你的方式破坏商国局势,让商国无暇袭扰普罗州,所以我觉得你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普罗州。”
李伴峰换了新茶,重新烧了水:“你觉得拯救隶人和保护普罗州,这两者之间有矛盾么?”
左安娜摇头道:“没有矛盾,坦率的说,我们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我有一个朋友刚刚也做成了类似的事情,他现在就在岁安镇里躺着,你应该认识他,要不要去看看?”
李伴峰拒绝了左安娜的邀请:“我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改天再去岁安镇拜访。”
一只蜘蛛悄悄爬到了左安娜的腿上,左安娜起身道:“我该走了,我的那位朋友状况不是太好,需要采购一些药物。”
李伴峰点头道:“嚣都的药物不知道适不适合你的朋友,如果需要帮助,就来皇城找我,另外,替我向大斌子问好。”
左安娜心头一凛,这么小一只蜘蛛,居然都瞒不过李七。
她前脚刚走,年尚游后脚到了皇城,叙礼过后,年尚游请求李七找个合适的地方单独说话。
李伴峰带着年尚游去了霜叶殿,和年尚游同行的,还有一名侍卫。
虽说做了乔装,可李伴峰一眼认了出来,这名侍卫就是乔毅。
“乔大人,今日却有闲暇来见嚣都一游?”
“闲暇,”乔毅冷笑一声,“自从平远亲王驾临,老夫何曾有过闲暇?”
“你看你,一把年纪,气性怎么这么大?既是不得闲,你来找我做什么?”
乔毅没绕圈子,直接道明来意:“秋季将至,土方必来劫掠,我已下达政令,调拨人马,前往边关保境安民。”
李伴峰明白乔毅的意思:“就是要打仗?这是好事,土方国不是东西,早就该打他,可这和我有什么相干?”
乔毅皱眉道:“怎能没相干?殿下是我大商平远亲王,此役出征,乔某想保举亲王挂帅。”
李伴峰摆摆手道:“老乔,你高看我了,我不懂兵法,不能拿将士的性命做儿戏,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乔毅也不勉强:“殿下不肯挂帅也无妨,土方骁勇善战,两国争斗多年,大商败多胜少,此役交兵,须一雪前耻,然老夫有心,可力不能及,还需殿下为大商争来些支援。”
“什么样的支援?”
“普罗州的支援,殿下能不能在普罗州争来一支援军,与大商并肩作战?”
李伴峰笑了:“我去普罗州找一支军队,和你们并肩作战?老乔,你来的时候喝了多少?”
乔毅叹道:“殿下莫要说笑,且容老夫讲一讲这其中利害,殿下身为普罗储君———.”
李伴峰摆摆手:“不是储君!”
“殿下在普罗州颇有地位,应当知道魔主之残狠,这些年土方国对普罗州频频用兵,普罗州深受其害,无须老夫一一赘述,
老夫已与殿下签订契书,大商不再与普罗州为敌,殿下当无后顾之忧,而今两家同心一力,共戮恶贼,实为百利而无一害,还请殿下仔细斟酌。”
“好,我仔细斟酌,过些日子再给乔兄回话。”
乔毅拿起茶壶,给李伴峰添茶:“殿下,不能拿这种话来敷衍我,这是大商和普罗州生死攸关的大事。”
李伴峰还真就不明白了:“商国和土方打仗,为什么和普罗州生死攸关?咱们把话不妨说的实在一些,无论商国还是土方,都和普罗州是仇敌吧?”
乔毅摇摇头:“仇敌和仇敌之间可大不相同,倘若这一战,商国大胜,日后可与普罗州共修盟好,两家自此化干戈为玉帛。”
李伴峰可不信这话:“商国要占据普罗州,两家这场干戈,无论如何都化解不开。”
乔毅摇头道:“殿下所言差矣,商国所争之地,无非光芒普照之所,说的直白一些,我们就想要个有太阳的地方,
拉夫沙国的沉睡之地、挪格国的尼福尔海姆、阿米坎国的黄金圣土、群雄混战的万生之州,还有苦寒冻土的暖阳之乡,
能去的地方实在太多,这些地方的入口原本都属于大商,而今却掌控在了土方国的手里,
只要把这些入口夺回来,大商以后可以不再和普罗州交战,有阳光的地方很多,其他地方的民风也都比普罗州淳朴,
但土方国不一样,他拥有了那么多出口,却还想攻打普罗州,如果有一天大商臣服于土方,普罗州再别想过一天安宁日子。”
李伴峰还真就不懂了:“有这么多条通道,有这么多地方可去,为什么土方就一定盯着普罗州?他们就不能去别的地方么?”
乔毅笑了:“这事情,应该去问土方国,他有这么多地方可去,单成军为什么一直来普罗州作乱?为什么每次都下了这么大的本钱?难道只是因为圣人跟你有私怨么?”
是呀。
单成军带人攻打岁荒原,事后又去围攻货郎,每次都下了这么重的本钱,真就是为了给圣人出气么?
李伴峰还在想这里边的缘由,乔毅却不打算往下说了:“乔某一片赤诚,还望殿下深思熟虑,此役干系重大,进退之间,殿下仔细权衡。”
喝过了茶,乔毅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提醒了李伴峰一句:“就一两月间,土方国又要在普罗州有所动作,殿下须早做防备。”
乔毅让年尚游把十对契书交给了李伴峰,自此,三头人变一头人的账算还清了,乔毅坐船离开了嚣都,李伴峰坐在大殿废墟之上,许久不语。
帮商国打仗?
这种事情李伴峰从来没想过。
就算把商国和普罗州的恩怨放在一边,单看商国制造军械的能力,李伴峰也很难想象商国和土方之间的战争会打到什么程度。
这种程度的战争,普罗州就算想参与,又要以什么形式来参与?
乔毅想让普罗州组织一支军队去参战。
这事几乎不用想,普罗州的将士铁定会被当做炮灰,这个选项也不在李伴峰的考虑范围。
如果普罗州不参战,商国肯定会战败么?
如果铁定战败,乔毅绝对不敢去赌,他敢在边境陈兵,证明他还有求胜的手段,至少局面还在他掌控之下。
他说土方国一两个月之内,又要对普罗州动手,这个情况是真的么?
如果他们要动手,会选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对战争了解的不多,这件事应该问问娘子。
他回了随身居,娘子正好要向李伴峰引荐一位新人。
这位新人身材不高,身形方正,脸型也十分方正,没脖子,脑袋和身子一样粗。
皮肤金黄色,脸上纹理很深,纵横交错,把脸分成了一块一块的格子,格子上边还有黑斑。
李伴峰问道:“你怎么称呼?”
这位新人回答道:“你叫我老七就行。”
李伴峰愣住了。
洪莹起身呵斥道:“老七也是你能叫的么?”
八算在旁解释道:“这位兄弟是七房出来的,所以他自称老七,要是觉得不妥,也可以改个名字。”
七房是个窥修,李伴峰向他借过技法,只是没想到他长了这么一副模样。
娘子对李伴峰道:“七房立了不少功劳,我就让红莲给他做了个身子,这是红莲按照他的魂魄做出来的。”
李伴峰点头道:“这事儿娘子做主就行,老七这个名字确实容易误会,你既然是七房出来的,又是个窥修,以后就叫你菠萝吧。”
七房这位想了很长时间,他问李伴峰:“菠萝这个名字,与七房和窥修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洪莹在旁道:“与你有联系不就行了么?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长得不就像个菠萝么?就这么定了吧。”
七房有些不满:“我举得我的名字里至少应该有个七,哪怕叫七菠萝也是很好的。”
洪莹不答应:“你看你那样貌,要是让你带个七字,却坏了我们七郎的名声七房没有顶撞洪莹,就定下来叫菠萝。
娘子道:“相公,带菠萝出去看看另外两件一等兵刃,没准能分辨出用途。”
李伴峰带着娘子和菠萝走出随身居,他刚要低头捡钥匙,却听娘子轻轻咳了一声。
娘子有事情要说。
李伴峰俯身整理了一下鞋带,把钥匙暂且留在大殿的废墟之中,三个人一并去了御花园。
到了花园里,娘子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放着两枚玄蕴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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