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邹言便是躲开着巡游小鬼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跟在那杨城隍的身后
此刻。
杨城隍的身影已经飘出了泥塑金身,遥遥地朝着天际上飞去。
临至半空时,上京的城隍便虚空一跪,望着沧江明月,按耐下心头激动,高声道:
“不知仙长再此,上京杨继求见仙长。”
鲤鱼跃龙门,月上垂钓。
除了传说之中的仙人,又有何人能够行此畅快大逍遥之事?
过了许久,天地间依旧是一片寂静。
浓云逐渐地消散,天上地下,唯余明月皎皎,再不见仙人垂钓的身影。
只有一个个阴司的勾魂小鬼游离在上京的阴路中,不见任何踪影。
“哎”
杨城隍叹了一口气,心中生出了一丝落寞。
不过这也是正常,自己过于激动贸然,仙长怎么可能会见自己?
也就在杨城隍愣神之际,不多时身后已经跪下了一堆闲神,土地神,连带着一江正神,一个个皆是朝着天上明月看着。
所谓闲神指的是那种既不是山川江河土地等正神,也不是城隍等阴司神祇。
北境的闲神居多,比如那清水河的老乌龟,亦或者老一辈口中的五大家仙,多是一些狐狸,刺猬,老鼠之流,某些凡间之人自发供奉的香火神位,以保家生财,压瘴气病气的.亦是被称之为出马仙。
邹言躲在一处房间后面,一脸震撼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阴司诸位正在悄悄会谈。
一众鬼神跪月求仙。
今晚所见,着实有够震惊的了。
他压下心头的紧张,匍匐在地上,悄悄地听着这些阴司神的谈话。
一名土地公模样的老者朝着杨城隍拱手作揖,试探道。
“杨城隍可知晓,今日现身金陵的这位仙长身份?”
杨城隍苦笑着摇了摇头:
“上京出现如此高人,吾亦是不知啊,说起来某正处理要事,未曾想到突感天地间,下了一场灵雨,便连忙追了出来,再此跪求了许久了。”
“却还是不见那位仙长的身影,如此之人,欲求一面,那是需要缘分的,想必是吾等福缘不足吧.”
一名土地公咽了咽口水,试探地朝着不咸山的方向指了指:
“杨城隍,你说此仙长有没有可能是”
杨城隍瞅了土地公好一会儿。
若是以往,他绝对会对此传言嗤之以鼻,毕竟坐于天下龙脉之地,又身为一地城隍,这天地间的事,总会汇总在上京。
天底下有没有仙人,杨城隍比谁都要清楚。
可是今天晚上所发生之事,实在是让他百感交集,总感觉这数百年的城隍白干了。
“也许吧。”
杨城隍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开口道。
杨城隍的地位在这些神之中,是最高的,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着实将这些小神震撼的不轻。
按照杨城隍的意思,这句话就等于在说‘没错,就是有仙人。’
一众阴司面面相觑。
角落处,邹言听着这些人的谈话,下意识地朝着不咸山的方向看去。
那里不正是陆先生所居之地吗?
这些神鬼跪拜,就只是为了见陆先生一面!?
心头顿时一颤,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想起了此前在桐林见到王云师叔时,他对自己所言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语:
‘师侄昨日所见的那位陆先生,是你这一生最大的福缘,甚至很有可能影响到你未来的道途.’
那位陆先生。
莫不是?
“嘶——”
邹言的瞳孔顿时一缩,这一刻只觉得周身颤抖,胸腔起伏不定。
他终于理解了王云师叔同自己所述的那番话语。
只觉得喉咙有些瘙痒,一个控制不住便是空咽了一口口水。
“咕嘟——”
如此细微的声音,却顿时让一众正在谈话的神鬼愣神。
一瞬间,数道目光皆是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谁?谁在那?”
杨城隍皱了皱眉头,继而便是伸出手,朝着那处角落一抓。
邹言顿时感觉到自身被一股力量所摄,身体便不由控制地朝着神鬼所在的方向飞去。
一众阴司一脸惊讶地望着这个出现在阴界的男子,围着他打量了一圈,啧啧称奇道:
“怪矣怪矣,此人是个凡人!”
“是啊?凡人怎么会出窍来到这儿?”
“凡人,伱是何人,为何偷听吾等对话?”
一位阴司走了过去,出声询问道。
武判官大喝一声:
“大胆,见城隍竟敢不拜。”
邹言压下心头恐惧,默默地抬起头,打量着杨城隍。
离得近了,倒是能够看清楚他的长相。
是个寻常人的模样,长面高准,续着胡须,身上穿着不知是何朝代的官服,一副威仪的样子。
杨城隍亦是眯着眸子,暗自打量着这位凡人。
一身白衫,周身却有一种文雅的读书人的气质,倒是不俗,尤其是那双眸子,格外清明,体内蕴藏着寻常之人不可见的道韵灵气
他抬起头,望了望那轮明月,又是看了看他,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凡人,能出现在此地,本就有违常理。
那此人必然不是寻常之人,绝不能用待寻常之人之法待之。
随后杨城隍竟然不顾的威仪,想了想,便是拱手道:
“道友不知如何称呼,在下杨继,适任上京城隍已有二百余年,却不想有道友这样的人物。”
“.”
阴司众人都讶然相顾。
城隍审阴,最重威严,何尝见过城隍大人对人如此客气。
邹言心神一动,稍加思虑便是已经猜测出了眼前这位城隍为何如此客气。
他本人向来都是七窍玲珑之人,甚懂人事,好煽惑。
说得不好听点,那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吹大擂,胡蒙乱扯,故弄玄虚生平最擅长忽悠。
否则,一儒门书生,生平又怎么会钻研阴阳理念?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颊上倒是平静,堂而皇之的受了杨城隍一礼,淡笑道:
“见过阴司诸位,在下邹言,儒门之人,家住金陵,现在金陵白鹿书院就读。”
“原来如此。”
杨城隍的眸中生出了几分讶异之色。
寻常之人,莫说见了城隍,便是真的因为一些诡异之事,见到勾魂小鬼,都会心神不稳,站立不定
眼前之人倒是不卑不亢,颇有几分翩翩君子,仙风道骨之风。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开口道:
“倒是不知道友为何会在此地?”
邹言挑了挑眉,随后叹了一口气,轻轻开口道:
“昨日炼制出了一枚出窍丹丸,今时白日,本打算登山拜见老师,以求先生见解训示,未曾想先生今日却不居家中,无奈只好趁落日而归。”
他一边说着,余光便是微瞥着杨城隍,见其面色上生出了几分好奇之意,心中顿时了然,知晓自己的这番话语,定是说到了城隍的心中。
话语也熟练的多,继续开口道:
“今晚夜间心思百转,想要钻研某这丹丸的药效如何,遂出窍游神,倒是不凑巧,路过此地还望杨城隍莫怪。”
“.”
这番话语倒不全是假话,真假参半.
听着面前儒生的侃侃而谈的话语,杨城隍的瞳孔顿时一收缩。
老师!?
此人口中的老师究竟是何人?!
难道——
不仅仅只是杨城隍,便是身旁的一众阴司亦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之色。
这么想着,杨城隍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和善了许多,试探性地询问道:
“不知道友口中的那位先生身居何处?”
邹言伸出手来,指着不远处的不咸山,淡淡道:
“就在那边。”
“不咸山?”
“正是。”
一名阴司的瞳孔顿时紧缩。
“嘶——”
果然是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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