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应墨死死咬着牙关。
丝丝血迹从他嘴角溢出。
轰轰轰轰轰....
雷鸣般的响声从他体内传出,且越演愈烈,声音越来越大。
大衍道身金光、陷阵破阵两式拳意、七星混元御剑真诀剑气如同无法压制一般争先恐后从他道脉中涌出,当然最多最狂暴的还是他道脉圆满强大无比灵力,没有经过任何技巧和功法运用的灵力。
这一瞬间,整座驿站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如同地震了一般。
王应墨猛地抬手按住眉心,驿站间荡漾开来的灵力骤然收缩,如龙吸水般倒流而回,炙热大衍道身金光徐徐收敛,千军万马一将在的浩荡拳意如春水落地悄然散去,锋芒无匹的剑气支离破碎重归于天地。
只有东帝经凝练到极致的灵力依旧如氤氲水汽般在充斥在驿站每一个角落。
王应墨的天资无须任何人多作赘述,以王家的底蕴都能让一众家老激动无比,即便被王之涣以惊神封住,即便这方天地本就受人操控,天道有缺,不适宜修行,依旧难挡他水到渠成的步步精进。
如今他积蓄在丹田灵海的本源灵力,已经达到了道脉境界极致中的极致。
王应墨自己当然不知道,即便放眼五州大地,遍观古往今来,他这个拓脉境,也称得上极好了。
不过当下,他根本不愿意想这些。
天资再高,修为再精深又如何?
萍水相逢救他姓名的人因他惨遭剥皮,痛苦而死,趴在背上的少年当着他的面被敌人用他的血杀死。
他王应墨。
空有一身修为。
与废人何异?
王应墨自诩从小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
家中长辈虽然头疼与他惹是生非,但也从来惊叹于他的悟性,可直到此时此刻,身在异乡的王应墨只觉得自己蠢得像头猪,笨的像大胡子常常骂另一句话——“傻?”
因为他完全没有想有没有人会追来,没有考虑让夷族马队转移。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再去找一个强大的修行者,获得他的庇护,就像之前答应梁众山入京,像主动去找华阳一般,只不过这次在他得知夷族任然站在楚国这一方时他迫不及待的把目标换成了夷族老祖。
王应墨知道,他是怕的,怕回不了家,怕见不到娘亲,怕做不了他的王家大少爷.........
他怕死。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讲,这很难以启齿。
甚至连想一下都觉得丢脸。
但王应墨也知道,他不得不想了。
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逃避,先前在夷族小城内,他已经第一次道心不稳,修为摇动。
而今天是第二次。
他必须要看到自己的内心。
看到剥开王家少主的光环,没有长辈的庇佑,没有家族资源的帮助下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王应墨缓缓坐下,没有任何印诀,运转不休的东帝经被他强行掐断。
随着他的动作,弥散驿站的灵力如同盛开的莲花重新收敛一般聚拢在他周围。
他就那样随意坐在驿站内留有干枯血迹的木地板上。
离开临州城后的一幕幕宛若书页一般在他脑海中翻开。
临州遭袭踏上传送阵,遇见山君降临此界,张家村初见此界修士,月湖镇连杀噬魂宗三大高手,截月山围攻赵元启,月华天光内八杀鬼婴,破甲船先杀琼玉三照再与赵元启搏命一战最后看着那个喜欢藏一截红袖在衣间的女子彻底灰飞烟灭,重伤半废迫不得已接受朝廷那枚补天丹,并因此不得不接替李正阳的职务,再然后是与问道院陆教习切磋,整治那个无法无天还没有脑子的曹国舅,随华阳北上、为救阮之江身陷包围,力敌五大高手连斩两人,最后被秦阳追的狼狈逃窜,再有十五尾随导致今日种种........
王应墨历经无数次挣扎,做了很多选择,每次都起来都是那么不自量力,乃至奋不顾身。
直到现在他也仍然觉得自己是个矛盾至极的人。
他只有十五岁,父亲向来半点对他是不提半点要求,一味纵容,除却常常把他带在身边之外,很少对于他有什么要求,但王应墨不会感受不到父亲对他的期许,看重。
娘亲虽然规矩重,总是很严肃,王应墨反而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太多的压力。
最多的道理,反而是家里那些老头子口口声声耳提面命说给他听的,当然他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王应墨很清楚的记得那些老头子总说要他如何识人用人,天天唠叨着他是王家少主,该有个正形,一言一行皆要有一番风范,不坠王家威名如何如何。
听的叫人打盹,反倒是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姿势学起来叫人好笑。
王应墨喜欢的是跟着老爹耀武扬威,叫上袁叔叔狐假虎威,还有偷偷溜进大伯的书房看他收集的那些小说画本。
看那些大侠惩奸除恶,看侠女行侠仗义。
王应墨很向往,但却不觉得自己也能和那些大侠一样能够为了道义抛弃一切。
终归是向往而已。
他知道自己做不来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更愿不愿意做什么烂好人。
可如今他更知道的是,他不能做一个傻子,不能做一个蠢猪。
他必须想的更多,想的更全,想的更周到。
否则谁会是下一个阿木?谁会是下一个老崇闲?谁会是下一个躺在驿站里无声的尸体?
当然,还有一件事。
王应墨站起身吐出一口血沫,一步一步走到老崇闲僵硬的尸体面前。
他将手搭在了老崇闲干枯发黑、没有肌肤包裹裸露的肩头。
果然感受到了一丝属于十五的气息。
此人不但冷血嗜杀,还极为变态,他将老崇闲和阿主山当作了他的杰作,特地留下一丝灵力维持两人的死状。
而这一丝灵力让王应墨捕捉到了一股气息。
属于拂衣这个北齐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功法的独特气息。
王应墨眼中杀气弥漫。
他冷漠开口
“听说拂衣在北齐传承多年,连北齐皇室和国教都不能将你们根除........”
他顿了顿看着老崇闲狰狞可怖的脸,又想起阿木那张稚嫩又带着仓皇无助的小脸,眼中闪过愧疚、难过、后悔,而后一一散去,最终转换成无尽的杀意。
他声音森寒无比。
“不知道我可以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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