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低头的是陈遂意。
她向他走来,借着姿势的优势,揉了揉他的头发,柔下声音回他:“嗯,都怪我。”
一拳打到棉花上,大抵如此。
周栖野分不清,此刻自己翻腾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她越风轻云淡,他越难控制自己。
所以,昂着头与她对视的周栖野,咬着牙质问她:“你怎么不问,我恨你什么?”
她温和地笑着,顺应他的意思往下问:“那你恨我什么?”
她凭什么可以这样?
一声不吭地走,随随便便地回。
来与走,全由她决定。
她决定,从不把他纳入考虑。
周栖野永远只能被迫承受。
被迫承受她死去时的痛苦与绝望,被迫承受她活过来时的惊喜与幸福。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我恨你,闭口不谈,不愿意和我提及真正的你自己。”
“我恨你,不辞而别,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告别的机会。”
“我恨你,决然赴死……”
说到最后,周栖野的愤怒已然泣不成声。
他哭着把藏了很久的话问出口。
周栖野问陈遂意。
“你坐上那辆车的时候,你决定去死的时候,你到底,到底,有没有一瞬间曾想起过我?”
40.
怎么会没有呢?
陈遂意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
“那你就没有因此而留念过吗?”
她毫不掩饰,以至于周栖野更加绝望。
所以对她来说,他可有可无,没有任何值得她留下的意义,对吗?
“我有。”
至始至终,崩溃的是周栖野,陈遂意一如既往的冷静。
她每一句回答,都逼得周栖野走向声嘶力竭。
“那你为什么,非要上那辆车?陈遂意,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眼泪没有干涸。
在她面前,周栖野还是轻而易举地痛哭出声。
坚强都是假的。
周栖野比谁都脆弱。
他在哭,而她在沉默地望着。
过了好久,直到周栖野的情绪终于发泄,肩头不再剧烈地颤抖,陈遂意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他说:“我以为我会没事的。”
“你以为?你以为?”周栖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因为她的一句话被击溃,“陈遂意,你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命去赌?你不是神灯吗?你不是小神明吗?你不是那么聪明,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命去赌,为什么……”
他越说,陈遂意越沉默。
她低着头,看向他手腕那串佛珠。
良久,她才开口,语气淡淡的,几句话概括了所有的痛。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周栖野,那年我才十八岁。”
她的嘴里出现了那么熟悉的话。
那一瞬间,在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十六岁的周栖野对着陈遂意扬眉。
“那年,我十八岁。有一些东西,我放弃不了。放弃不了,所以我必须去扞卫。”
所以,明知专门冲着她去的又怎样?明知是局又怎样?
十六岁的周栖野早就替十八岁的陈遂意给出了答案。
他心领神会,却不敢相信。
当下,周栖野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面纱》最后一页潦草的笔迹,想起那时的自己找到关于陈遂意的正确答案。
而此时此刻,陈遂意宣布,他是对的。
猜到的答案再正确不过。
少女明媚又张扬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她说。
“周栖野,我不是神,我是人。”
“所以,对不起。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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