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聊着，段清寒的电话响了起来。
因为车里的蓝牙连接了他的手机，赵媛正准备适时的回避一下，生怕听到什么公司的机密信息。
不过段清寒看了一眼来电提醒，没切到手机上接听，而是直接按了屏幕上的通话键，对方的声音就在车里响了起来。
“喂，是清寒吗？”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种文雅的气质，好像跟他关系很好的样子，而且也没有一上来就说些无聊的客套话，干脆的开门见山道，“在做什么，今天忙吗？”
赵媛也觉得有点神奇，毕竟自己跟段清寒认识这么久，好像也确实没看他怎么跟朋友联系过，基本上都是工作和家庭两点一线，平时不在公司，不在家里，估计就是去看妹妹或者来跟自己见面，想问他的行程根本就不需要找魏之霖，要么他自己会说，要么自己完全能猜得到。
所以突然有个朋友似的人跟他联系，倒还有些新奇。
段清寒跟他说话的语气也更放松一些，虽然段清寒好像跟谁说话都差不多，不过赵媛跟他相处久了，还是能察觉到一点微妙的不同。比如他跟魏之霖说话的时候，虽然也很放松，但依然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态度，但现在……
如果硬要说直觉的话，赵媛感觉段清寒此刻接到对方的电话，应该心情不错。
段清寒在听到他的问题后，侧头看了赵媛一眼，大概是顾及到赵媛现在可能还不太想说太多，不过赵媛也依旧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不用管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不用在意。
段清寒对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说道：“刚下班，正准备去探一个新店。”
“你居然也会有想去探店的时候？”对方明显很意外，“我还以为你整天只会在公司里忙着呢。什么店啊？说来我听听，说不定我知道。”
段清寒说了地址之后对方明显吃了一惊：“这家店啊，这家店我知道，虽然我没吃过，但是……”
对方还转了一个折，突然问道：“所以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虽然段清寒并没有说自己在跟谁一起，不过在他说出这个答案之后，对方就已经很自然的用了复数。
赵媛有种挺微妙的感觉，虽然自己跟段清寒的关系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不过因为他的社交圈比较窄，或者说他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而自己也基本上只跟夏眠玩的更多一点，所以自己经常在段清寒面前提到夏眠，但除此之外，她确实对段清寒的朋友圈没什么了解。
现在突然被对方提起，倒没什么不适，只是觉得很新鲜。
段清寒说了个地点，对方在电话到头直接笑开了：“这不巧了吗，这家店就在我家附近，有空上来坐坐？”
“当然没空也没关系，我们这附近可不好停车……”
对方说话也很有分寸，并没有说自己要来跟着一起，只是说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见个面，算是也给段清寒留了拒绝的余地。
“行啊，等一下我来看一眼。”
段清寒也很快答应了，“还是老地方？”
“当然是老地方了，我还能去哪里？这么多只猫，也就这里呆着舒坦一点。”
等到挂了电话，赵媛也从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对方的身份。
段清寒也很自然的跟她解释道：“简易明，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我那个养了很多猫的朋友。”
他一边开车一边慢慢的跟她说对方的事，而赵媛也很少听段清寒聊起自己朋友的事，或者对段清寒来说，朋友确实太少了一些，所以她听得格外认真。
“我跟他也算是一场意外认识的吧，他人确实挺不错，家里条件也还行，而且本身也挺闲的，而且他父母也不反对他养猫，甚至还把很多年轻的老房子专门拿来给他养猫用……”
他们吃晚饭的地方本来就在老城区，而对于这个城市的老城区来讲，因为改造太困难，而且赔偿金相当可观，经常会被人调侃说改造不起，所以住在这里的土着，基本上也都不用担心生活问题。
正好两个人快到地方了，段清寒伸手指了一下：“旁边那个院子就是他家。”
赵媛看到院子的时候还是惊了一下。
虽然老城区的房子，对比市中心以及后面修起的高新区，确实显得没那么新，但在这个地方居然还能拥有一栋小院的，完全就是寸土寸金，怪不得没什么生活压力，看来家庭条件也很不错。
“他跟我说在这里住着舒服，而且就喜欢这种感觉，原本我接触到他的时候，他还只养了两三只猫，结果到后面越来越多，现在应该有个十几只了，还有两只捡来的小狗。”
“他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又不住在这边，常年在国外，所以他一个人也算落得清闲，还经常出去救助小猫，一来二去也算有经验，后面干脆就直接把小院子用来养小动物，如果有人领养当然好，但是如果别人不想照顾的，他也会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收下。”
听到段清寒这么说，自己突然回想起自己刚养多餐的那几天，手忙脚乱的模样，整天不是盯着监控看，就是想要问医生情况……赵媛有些感慨的说：“确实很有爱心，而且也很厉害。”
因为养一两只还好，可是听到这个数目就知道每天都很劳心劳力，而且甚至还养狗，也就是说还得出去遛狗……赵媛自己都倒吸了一口气，代入了一下，正常的上班族确实没有这个时间跟精力。
怪不得当时自己刚刚捡到多餐的时候，段清寒也提议过，如果自己以后没空养了、上班抽不开身了就可以找他……果然是这样，这类有闲还有心的人，确实更适合照顾小动物。
“先去吃饭吧，”段清寒一边开始找停车位，一边对赵媛说，“等一下你想先回去，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
“如果我说想跟你一起去看的话……”
“那我会很高兴。”段清寒还没等赵媛说出犹豫的话，自己就先说道。
赵媛这才在心里舒一口气，毕竟听上去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见面，可是对于自己来说，这好像也的确是她第一次跟段清寒的朋友接触。
说了也挺神奇的，自己之前跟段清寒还没那么熟悉，而跟章希乾关系密切的时候，确实见过他的不少朋友，对方在这方面就很任性恣意，什么事情也都不瞒着，有朋友就一起见。
不过这也导致赵媛见过他不下十个朋友，虽然能勉强分出点亲疏远近来，但还是会感慨这人交朋友的能力确实很强。
说来也是，像章希乾这种人，对待朋友也很大方，而且虽然任性了点，但是也绝对不会伤害朋友，很讲义气，就算后面出了什么事也能勉强保持体面不到底线，不撕破脸皮，加上家境好人又帅，还经常跟朋友一起去玩，被跟他一样的年轻人围绕着，也很理所应当。
但其实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个人的年纪差不了太多，只不过性格完全相反。
于是等段清寒找到位置坐下来，正在等服务员拿菜单的间隙，赵媛没忍住，还是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以前很少听你提到朋友的事，现在突然听你说起，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之前段清寒还跟赵媛说过，其实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算多熟，但现在听上去其实对于段清寒的社交方式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是吗。”段清寒也没否认，甚至还思考了一下，“好像也确实跟你说的差不多。”
“如果是广义上的朋友的话，那我应该还是有的。”
段清寒说道：“是不是还要参加什么朋友聚会？平时过节过年送点礼物什么的……”
赵媛总觉得他说的话某个切入点怪怪的，但还是顺着说道：“是呀，不过我们跟朋友的社交还是主要看自己有没有感到开心吧，聚会跟送礼物什么的都是凭自己心情来，就好比我跟夏眠，平常也不是经常能在一起聚会吃饭，不过偶尔能去对方办公室蹭一顿就已经很开心了，而买礼物的话，如果逛街看到某一样对方肯定会喜欢的东西，那当然会买下来，主要是能让对方也开心，而且我们送礼物的能看到对方开心的表情……本身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了。”
赵媛说着说着还看了段清寒一眼。
因为她知道。段清寒肯定明白这些基本的社交礼仪，只是现在忽然这么问……
果然，对方下一句说道。
“这类的朋友那确实……”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看到他的表情，赵媛也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当然能明白段清寒在想什么，可能对他而言，这种所谓的社交与葬礼都是一些需要维持关系的必要存在，所以他会为了维持这样的关系这么做，但并没有强烈的生出“这个东西我朋友一定会喜欢，所以一定要买给他，看到他开心”这样的想法。
“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曾经我以为我只有家人。”
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也没什么遗憾和不满。
赵媛在某一刻也很想问，难道你没有对朋友有过这样的感觉吗，可是又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有些何不食肉糜了，毕竟想了想，段清寒过去的日子是很优秀，但都是凭借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家人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和优于常人的出身，所以他虽然在童年的过程里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但依然也算有着完整的亲情，所以他现在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儿子，除此之外……
赵媛想了想，干脆换了一个方式问：“那你也有那种表面朋友吧？就是你刚才说的逢年过节会定时定点送点礼物，但基本上不怎么交心，或者聊到什么话题也只会客套敷衍的朋友……”
“哦，你说那些啊。”
段清寒听到赵媛的话，点点头：“那当然是有的，所以我有专门的一个手机会用来联络这些朋友。”
这下倒是赵媛吃惊了：“那你——”
“然后那台手机是魏之霖保管，他负责就行了，做得很好。”
“…………”行吧，听到这句话之后赵媛又不吃惊了。
正好两人聊着聊着，服务员把菜单也送了过来。
因为这家店本来来的人就不多，而且也很有年头了，还是开在未经翻修的老城区的小角落里，因此现在餐厅的各种先进方式都没能被同步到，点单也不能用扫码或者iPad，还是得服务员去前台拿张纸和一支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用完之后或者撕掉或者擦掉。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因为太久没有更新菜单的缘故，上面的菜价也便宜的令人折舌。
虽然牛肉的价格看上去还算合理，不过赵媛记得宁纪泽说过，他们家的牛肉好像都是每天现杀现做的，这个价格的菜市场都能算不错了，结果居然能原封不动出现在餐桌上也算是一种惊喜。
而且给他们拿菜单的还是一个中年妇女，看上去不太像雇的服务员，估计是店家的亲戚或者朋友，普通话也不算标准，但足够热情。
“两位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我们做点什么推荐之类的？”对方大大咧咧的把菜单放在桌子上，然后干脆用笔指着挨个介绍，“咱们家的招牌主要就是酸汤锅底跟牛肉嘛，不过口味完全是我们当地的口味，所以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可以提前跟我们说一说，我们能不放就不放……当然了，我觉得如果维持口味的话，我们还是会建议按照原来的比例放。”
对方声音絮絮叨叨的，但也不令人讨厌。
在听到两个人是第一次来之后，对方明显更热情了：“看你们两个人的食量大不大！但是我建议可以先点一个锅底和几份牛肉都试试，小吃的话，我们这里也有特色炒饭和一些凉拌菜，不过第一次的话，我们觉得考虑到客人的接受程度还是点一点这种西红柿做的凉拌粉就好了，绝对酸辣开胃，大多数人都喜欢这个。”
“还有这个炒饭，虽然名字很奇怪，不过就是把很多食材混到一起炒，而且会加一些我们自己的调料……”
赵媛想起自己刚刚来的时候在车上跟段清寒的聊天，想起两个人要一起尝试的东西，于是很好奇的扬起头跟店员说道：“你们这里不是特色菜吗？我听说不是有个什么凉拌鱼腥草……”
对方的表情立刻喜笑颜开，不过还是很贴心的给了建议：“这个啊，这个我们这边人都很喜欢，都很爱吃，而且几乎是顿顿都不能少的那种！所以我们专门放到菜单里，倒也不是想要怎么展示，主要是就算客人不吃，我们平时在私底下也都会吃，所以就一直没从菜单上面勾掉，不过我们无聊统计了一下，每次来店里面想点这个的，可能十桌里有八桌都接受不了……所以这个东西只能说能接受的人会很喜欢，但是因为不知道两位的接受程度，所以还是谨慎点单。”
赵媛根本就没犹豫：“那就试试吧，我们也想试一试！”
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很担心他们的接受程度：“要不这样吧，等会儿我先给您上一碟小的试吃？你们二位就先随便尝一尝，算我们赠送你们的，不行的话就别点了，不浪费这个钱！”
众所周知，人在这种时候反而越有好奇心悦会不听劝，于是赵媛看了看菜单：“没事的，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麻烦了，直接上吧！”
十块钱要啥自行车！
段清寒在旁边看着她点，在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跟着笑了，然后附和着对老板说：“是的，我们就直接要一整份就好了，谢谢您。”
等刚刚这个服务员收了菜单走，赵媛回过头来看着段清寒：“你怎么也跟着我说直接点一整份，还这么笃定的样子，万一到时候我们都吃不惯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没想到段清寒居然给了这么一个回答，但声音也依然带着笑容：“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看到他的眼神的一刹那居然别开了视线，然后才佯装镇定的说道：“那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们都吃不惯，看你怎么办。”
虽然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底气，毕竟对于段清寒而言，只是一盘菜而已，谁都不会在意，就算吃不完那又怎么样？估计也就这么摆着了。
还好，段清寒也并没有再继续聊这个问题，而是低下头跟着赵媛一起研究其他的菜。
“这种餐厅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接地气了一点？”
赵媛干脆没话找话说。
但段清寒本来就不会让话题冷掉，还笑着继续说：“之前不是也去过吗？我觉得还挺不错的。一些晚饭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分什么接不接地气的……”
“那不是还有人喜欢吃漂亮饭嘛。”
赵媛嘟嘟囔囔的。
两人一边在菜单上打勾，一边闲聊。
不过说来也是，赵媛以前还是会对所谓的漂亮饭心生向往，结果发现自己就是个纯纯的中国胃，虽然山猪吃不了细糠，这句话听上去也太糙了一点，但的确就是这样的。
比起每个环节都要等很久，而且还要咨询各种各样的餐桌礼仪……最后可能还吃不饱的漂亮饭来说，找找这种宝藏小店倒也挺好的。
“那正好，过几天我还想去一家，到时候我们再去试试？”
赵媛又想起另外一家昨天自己在那张美食地图上看到过的小店，顺口对段清寒说道。
对方当然是没有拒绝的意思，欣然点头答应，不过下一秒又问出之前自己在车上听过的话。
“所以你最近好像突然想去探店了，是说到了什么好的攻略吗？”
段清寒的语气非常自然，听上去没有一点不对劲，但在赵媛的耳朵里听上去可能就有点微妙了，关键他的下一句话是……
“要不你把你说的那家宝藏小店推荐的链接发给我，我也来让魏之霖帮着参谋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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