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如数家珍。

在海上过活,最重要的莫过于情报。哪片海域容易出现风暴,哪片海域风平浪静,哪条航线有海盗出没,都需要身为船长的他耐心地搜集。

搜集信息之余,各类从不胫而走的大小消息便不可避免地传到了他的耳中。酒馆里的男人除了喝酒和聊女人,也只有畅聊政治这么一种娱乐。久而久之,他这样的海员就成了八卦小道消息的下水道,脑子被污染的又脏又臭,但偏偏什么都有。

“哦还有,索菲亚的大公和自己的糟糠之妻离婚,娶了瓦拉几亚的弗拉德三世的姐妹做妻子。”

“……”

“如何,要不要改道索菲亚?”

“不,还是去塞尔维亚,去贝尔格莱德。”罗贝尔沉声道,“我所获得的情报是,巴尔干国家联军正在塞匈边境与匈军对峙,随时可能爆发下一次战争,巴尔干的基督国家白白内耗不符合帝国的利益,东方还有虎视眈眈的突厥人时刻可能卷土重来,我必须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阿尔伯特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这世界上有很多两难的困境,恐怕对于那些巴尔干的领主而言,西方人和东方人一样的惹人生厌,只不过他们暂时仰仗西方支持以对抗东方的异教徒。匈牙利的强盗贵族素来霸道惯了,遭此劫难,难说是不是咎由自取……这场战争,谁也不比谁干净。”

罗贝尔撇起嘴巴:“我知道,但这只是工作而已。”

过了许久许久,这支庞大的舰队成功地驶出了那片波涛汹涌、风浪急促的深海海域,缓缓地回到了相对平静一些的克罗地亚近海。

随着船只逐渐靠近海岸,颠簸程度明显大大减轻。原本因剧烈摇晃而脸色苍白如纸的罗贝尔,此刻面容也开始渐渐恢复血色,不再像之前那般难看。他用手艰难地扶着船舱内的墙壁,一点点支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一旁的骑士护卫见状,急忙上前伸出援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罗贝尔一步一步走向船舷边。罗贝尔微微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握住船体边缘处那坚固的护栏。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犹如千万颗金色的星星在闪耀跳动。罗贝尔静静地凝视着这片美丽而壮观的景象,面无表情。这一望无际的大海,既充满了神秘和未知,又有着无尽的力量与包容。

“好看吧。”

阿尔伯特走到他身边,双臂环抱,嘴角勾勒起弧度,面带傲然之色,仿佛在向罗贝尔介绍自己出色的孩子:“大海,是男人的浪漫,却又像女人的坏脾气,说翻脸就翻脸。只有最坚定、最出色的男子汉才有资格征服她,虏获她的芳心。事实上,她让我脱胎换骨。”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罗贝尔看向船舷另一侧的大陆,“我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在船上总感觉随时可能沉没,无法安心。”

“但这就是探索,探索未知,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阿尔伯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人骨血里奔涌的宿命是永恒的航海家,我们的船队永远在风暴中校准罗盘——没有风暴,船帆不过是一块破布,而我就偏爱在狂涛里织就新的经纬。像梦一样战斗、叹息、革新,将每个时代的桅杆折断成更锋利的桨。

绝大多数人沉浸在陆地的温床,唯有我们有幸得以星辰为经,以勇气为纬,在液态的墓碑上刻写液态的史诗,直到每道海平线都成为被征服的褶皱,而新的深渊永远在未竟的浪尖闪耀。”

“好像一首荷马的诗歌啊。”罗贝尔笑道,“可晕船实在是没有办法,如果有朝一日能有人研究出治疗恶心的药,我一定会喜欢上海上的生活。”

“那真是太不幸了,您可能要错过在未来数百年都会是最精彩的体验,在汪洋大海上航行。”

阿尔伯特笑着伸出右手:“时间不早了,今晚我们会在穆泰尔岛上停泊一晚,补充物资和水。如果我有这个幸运,能否邀请您共进晚餐呢。”

听闻今晚能在陆地上过夜,罗贝尔喜上眉梢,握住了阿尔伯特粗糙宽厚的大手。

“当然了,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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