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深深吐出一口郁气,也不管吴良辅作何反应,又一头扎进看不见头的繁文缛节中。
吴良辅六神无主,看着倔强又面色惨白的皇帝更是急得不行,手里的拂尘随着身子有节奏的抖动。
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急忙使给小徒弟一个眼色,自己则在夜色的遮掩下急忙朝偏殿赶去,中途还差点被门槛绊倒,磕磕绊绊进了门,却又另记起男女大防来。
吴公公又只好匆忙折返,请了夜里当差伺候的小宫娥来。
伊哈娜被叫醒的时候,正在床上睡得飘飘然。
一张热乎乎粉扑扑的小脸儿,窝在上好绸缎做的软枕里,睫毛颤颤的,呼吸绵长。
所以被人叫起来时,怨气也就显得格外重。
“奴才的好格格,您就怜惜怜惜则个吧。”
吴良辅见到来人,终于甩掉了那副不死不活的嘴脸,小步上前,“皇上近日勤劳的过分,心生郁气到口吐鲜血,又不肯传唤太医,奴才别无他法能依仗的也就是格格您了。”
一听这话,伊哈娜原本怨气深重的模样一散,整个人立时提起十二分精神来。
谁都可以有事,唯独她的龙气团子绝对不能出事。
伊哈娜思忖,觉得最近看到话本子里的一句话最能说明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万岁爷这是要生生剜奴婢的心啊——”
顺治瞪了吴公公一眼,心虚地摸了摸俊挺的鼻梁,沉默不语。
伊哈娜原本就料到了事情的严重,可没想到事情居然严重到如此境地。
瞧瞧顺治身上稀薄到清汤寡水的龙气,俨然有日薄西山之势。
伊哈娜心脏蓦的一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就落了下来。
她可怜的龙气呦——
早知道如此年轻的皇帝身上的龙气也会不增反减,她早就下嘴了,哪里会顾及什么时机。
雁过拔毛,总好过如今只剩下这点点,连蛟龙的牙缝都不够塞的。
万一吸一口,把仅剩的龙气给吸没了,那她可就罪过了。
伊哈娜一边想,一边委屈,深觉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委屈的人了。
随着美人她失去了矜持,渐渐靠近,紧咬着唇瓣把自己整个人送到皇帝怀里。
只看得见她一双猫瞳为自己心疼到落泪,年轻没甚见识的皇帝已彻底痴迷,连自己彻夜苦读的二三计划也抛之脑后。
片刻后,顺治把毛笔一扔,把头一低,开始承诺:“那朕马上就寝,朕保证日后一定保重身体,都听伊哈娜你的好不好?”
伊哈娜美眸一瞪,嘀咕男人都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好东西。
当即蹬鼻子上脸,又加以阴阳怪气:
“瞧瞧万岁爷哪儿的话?皇上哪能听奴婢的?万岁爷最好三更睡五更起,白天上朝晚上守夜,万一哪天一睡不起,奴婢也只能随着爷一起走走黄泉路了……”
越浑说越不像话,可后宫里就这么一个长在心尖上的宝贝疙瘩,顺治又舍不得打她,她一番肺腑之言,活脱脱是个爱娇又深陷感情无法自拔的小姑娘。
配上伊哈娜还未完全长开的娃娃脸,顺治一整颗心都被软了,涨了,只觉得自己真是顶顶的混账,让她受了委屈还要睡眼朦胧地安慰自己。
顺治没觉得什么冒犯谮越,只觉得可怜死了,可爱死了,连忙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来,捧起巴掌大的小脸,捏起粉嘟嘟肉乎乎的腮帮子,制止她再说出那些气得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心肝脾肺都疼的话来。
瞧着两人亲密的要融为一体举动,周围的宫女太监心有灵犀地垂下了眼,默默把伊哈娜的地位又向上提了提。
吴良辅觑了觑万岁爷和缓的脸色,心下一松,讪讪一笑,急忙叫人把小厨房炖好的汤药呈上来。
“皇上,方太医开了生津止渴的药,您看这药——”
话虽然这么说,眼神却不自觉地朝伊哈娜身上飘。
不期然对上顺治黑如锅底的脸色,大名鼎鼎的吴公公脖子下意识一缩,咬咬牙一鼓作气:
“这汤药老奴一直让人煨着,刚好入口,老奴特意加了些方糖,正好格格也在,那这药……”
今天,顺治格外痛恨吴良辅的没眼色,忍了忍,到底是年轻气盛。
只听得哎呦一声,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吴公公一早就叫人熬了汤药,可咱这位万岁爷就尝了一口,然后怎么也喂不进去。
顺治嫌那东西难喝的紧,又仰仗自己年轻气盛,半分不肯合作,气得吴良辅真想把嘴掰开给人灌进去!
只恨对方是皇帝!
吴良辅第一次觉得太后娘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汉学学多了还真就忘了本。
起码他净身进宫这么多年,就没听过哪个马背长大的皇帝会惧怕喝药。
伊哈娜被顺治恼羞成怒的动作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只能睁着一双清纯无辜的猫眼,直勾勾地看着男人把汤药一饮而尽。
此后安然入睡,按下不提。
经此一事,伊哈娜对伴驾一事就谨慎得多,生怕一个错眼龙气又莫名其妙少了一半。
落在顺治眼里,自然是伊哈娜对他愈发根深情重,待在寝宫的时间也就算了,连上朝和批奏折的时候也要跟着。
皇帝自然是很受用,假装阻拦了一下,最终还是拗不过对方,终究让伊哈娜做了个打扇宫女,这样就可以随时随地跟着他。
于是,自从这日起,从来轻车简行,只信赖吴公公的万岁爷,跟前又多了个眼生的宫娥。
听说那宫女也是皇上金口玉言提拔到自己身边的,同那伊哈娜一样也是不知道出众在哪儿,总之就入了皇上的眼,连带着吴公公也礼让有加。
但这次,后宫之中却没有任何一个妃嫔提出质疑。
连带着坤宁宫和慈宁宫两位主子娘娘都悄无声息,生怕触了万岁爷的霉头,又落得个禁闭的下场。
在伊哈娜和顺治感情迅速升温的同时,宫外董鄂府又陡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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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你有没有觉得咱们格格最近有些不对劲?”
银珠慌乱地攥紧手中的信纸,见云珠格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才有些惴惴不安地凑到小姐妹跟前:
“格格最近研究这汉学简直魔怔了,这劳什子信纸妹妹都不知道送过多少次了。格格如今被老爷拘在家里,你说这万一被老爷知道,我……”
格格是老爷夫人的嫡出亲女不过是受顿责骂,倒霉的可是她们这些不值几个钱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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