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达达也把通讯录翻了个遍。即便是信的过的人,只要一听到“运货”这句行话就开始打岔了,剩下的话自然都不用他说了。

电话另一头的中年人声音沉稳:“听说朴哥已经计划好了,他会联合其它区的人搜查火车,你要是信哥话,别掺和这事。”

达达赶紧说着场面话:“不能不能,我就是好奇。”

电话那头很冷淡:“你最好只是好奇。挂吧、朴哥给我打电话了。”

为了两个女人而得罪自己的合作伙伴不值得,所以达达才没被出卖,说到底都是生意。

信得过的兄弟永远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既然火车坐不了了,那就只能......

——“喂、文静啊?”

“咋滴吔啊,老惦记我对象干呐?她没搁我身边呐。”

尘跟大张伟没什么可隐瞒的:“你的那帮兄弟们说要走你那条老路。不过你兄弟也是真讲究,你这点事是一点都不透啊,让我自己来问你。”

大张伟直接激了:“咋地?你干他妈啥了?”

“跟你大弟救了两个A区人,他胳膊让人打裂了,这会烧没退呢......”

没等尘说完,那边就抢话了:“那你他妈干啥呢、有你在咋还能让我大弟受伤呢?!”

尘也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发作,活一点没少干,埋怨是一点没少挨:“哎呀、就别给我俩扯没用的了。”

他一只手烦躁地敲打围栏:“飞龙底下的隧道能不能出去,危险不危险?”

那一头的大张伟恨的都不行不行的了:“那是我家后院,你说呢?”

尘也真听不出来好赖话:“你家后院?不危险呗?”

“你是不是让我大弟传染了,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出生那块鱼都是长腿的。”

尘没说话,大张伟仍是不住埋怨:“A区的人都敢碰。听说朴一炮人畜都玩,那狗东西闲到活上都镶钢珠了。要让他逮住,你俩还他妈有好了?”

那边的大张伟气的原地转圈圈:“这得亏是烧糊涂了,要不然、不点跑A区那块搞尼玛解放战争去?那咋地、这点事我大弟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啊?”

尘哼唧一声:“行了埋怨话等活着出来再说吧。我就这么跟你说,现在咱们明天得跑逃出来。有办法没?”

大张伟想了又想:“就算能给你们送出去。我弟兄咋回来啊?”

尘半天才缓过味来:“坐火车啊,又不是抓他俩。”

大张伟憨憨笑了:“对啊,你等我好好寻思寻思,完了我再给你打。”

没等尘回话,大张伟便挂掉了电话,听起来他和尘一样、也是心烦的厉害。烦到思维沸腾、头脑不好使。

干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可尘也想不出什么招了,再过几小时他就要睡去了。预计划是晚上行动,他需要确保小张伟的状态能撑过去。

坐在床上的小张伟,胳膊缠着绷带,正问那两个姑娘之前的事,两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打开门的尘对两人摆摆手,示意不想说不用勉强,这才打断了小张伟的追问:“你做人口普查呀?”

小张伟神色迷离,即便吃了药,看起来还是不算清醒。

他带着重鼻音:“尘哥,你说、究竟是我哪里做错了。”

“哎呀...”尘就怕这个。他现在都能脑补出自己与小张伟接下来的对话:

尘温柔安慰:你没错。

小愁眉苦脸:那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尘想了想:因为你做的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小低下头:难道就没有一个大家都喜欢的办法吗?

——呃...变成“果粒橙”?

你劝劝他吧——领导那刻意装成机械的语气。

尘挠挠头,坐在他的床边,犹豫再三:“这话是很唐突。但我是真觉得你不适合干这个。”

他的手向上指指:“那帮人想培养你,想让你接受、学习他们的思想。”

“那帮人”非要让你跟我一起来,这件事情本身就有问题。哪怕是我,我的这些表现也可能都在他们计划之中。

而你正在被卷入某种更大的争端里,这一切不是你的主观选择,你被暗示了。你所看见的、正是他们想让你看见的;你所理解的、正是他们想让你理解的。

他们故意让你背负一些大到你理解不了的理念,那些与你无关的、却又崇高的、好听的、甚至是上升到某种神性的理念。

并以此来绑架你。

而这些问题他们没有能力求出解,可还要把他们的生存方式灌输给你。

尘说出了心里话:“我劝你、回去了最好赶紧辞职,趁现在领导还能帮到你,这浑水是给那些有野心之人预备的,不是你这种人该趟的。不然你早晚会死在你那莫名地责任感与梦想上的,而你的死、就是‘那帮人’特意培养的‘花肥’。说到底、地球怎么转,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小张伟没必要思考,胸中的翻涌的激情便冲开了喉咙:“那不是梦想,那是我的理想!为它献身我无怨无悔。”

他若是仍有余力,一定会将挡在眼前这个人推开!

尘只能是苦涩的应了一句:“行吧。”他听明白了,不得不尊重小张伟的选择。

他垂下肩膀:“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你错了。”

没必要再挑什么好听的话说了,一直遮在小张伟眼前的、那最后一层洁白纱布,总要有人来扯下。

“你错在一意孤行、还妄想所有人都会赞同你;你错在做了想象中的事,却不愿意在现实中为此承担相应的责任与义务。”

小张伟瞪着尘的后背。眼白早被血丝染红。

尘轻微耸肩,他知道小张伟会有什么反应:“你看、我说话你根本就听不进去。你不是想了解我的观点,你就是想让我认同你而已。”

或许是仍在发烧中糊涂着,小张伟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尘吧唧下嘴:“你不是为了帮助弱者吗,不是为了维护人性中的正义与良善么。那你没有错,完全正确,合情合理。”

他剧烈的咳了几下,受伤的手骨是仍保留原样的灰烬,一点点震动就会散成粉末,那空洞洞的虚痛,深邃的厉害:“...那为什么还会死人呢。”

尘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A不在,一旦提及生、死、这种没有绝对答案的终极问题,他就会烦躁:“因为死的都是坏种,他们都不是人、是活畜生。他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烧杀掠夺无恶不做,他们是天生的恶鬼,这些人出门就该被车碾死,死了坟头还会被天雷击个坑出来——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哪个活爹能给你说清楚?”

小张伟的倔劲也上来了,是非要得出个尽量清晰地定义的:“如果是从前的你,也会这么说么?”

尘被逼问得心力交瘁、只能是烦躁的哼唧一声:“我吃肉。但是我不会把和我朝夕相伴的、萌生了感情的什么生物的肉割下来一块吃。”

他几乎咬着牙:“那难道陌生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句话压的尘弓起腰:“当然是命啊,所以我才说你的救人想法没有错。”

小张伟还是喃喃的:“那我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还会是这种结果,他们要杀我,你又杀了他。”

尘被逼问的实在有些激了:“好人有好报——如果你是为了好报而当好人,那你别做了。逼自己做好事、干嘛要活那么拧巴?”

白灯下的三人看着尘。灰尘透着光平等地落在每一个在场者身上。

他们望向尘时那特殊的眼神,尘是不会在意的:“我可以断言。站在你的立场上看是好事,总有个他人立场看是坏事。一定会有人嫉妒你、怨恨你,甚至是打击、报复你。

你认为你做的是好事,是人性中的良善一面,那就去做,别考虑这混沌世道反馈给的你是什么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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