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侠。”

楚赦之抬头,又是一个熟面孔。李匡儒还是那个李匡儒,只是右眼下方被利器划出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拓跋苏虽死,联军却未撤出凉州城。凉州城破,我身为将军责无旁贷,当以死报效君恩,誓死夺回凉州城。还请楚大侠持我军令,去邻近各州县告知当地布建城防,我大周不可再失一城!”

楚赦之刚想说什么,李匡儒却已策马远去。马蹄带起层层黄沙,下一瞬变成了飞溅的血肉。平罗山上尸横遍野,日月圣教飘扬的旗帜下,被恨意扭曲了五官的摩朔伽不分敌我杀穿一片,山体塌陷,官兵的哀嚎中夹杂着七皇子身边近侍的哭嚎......最令楚赦之不敢置信的,是陆桑稚。

陆桑稚仍是一身青衣,可周身黑气缭绕,双目赤红,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邪气,竟是已经走火入魔!

楚赦之听见自己惊喜中带着迟疑的声音:“桑稚,你还活着?”

“本来快死了,但那个人说,我活着对他来说比死了更有趣。”陆桑稚的声音平淡如常,眸子却不似往日清澈:“对了,我还从那个人嘴里听到了些有趣的事,是关于你的。”

“他说,你也姓萧,是他的亲堂兄。”陆桑稚玩味地盯着楚赦之:“不想解释什么吗?”

楚赦之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要对这个问题免疫了,可这里的“楚赦之”却比自己紧张得多,楚赦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了一下,虽然看起来依旧冷静,实则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不知自己需要解释什么。”

陆桑稚似乎被他的表情骗过去了:“不怕我告诉别人?”

这里的“楚赦之”道:“以你的性格,如果真的想把这件事广而告之,就不会把我拦在这里。桑稚,你想做什么?萧煜衡他......他是个自大的病人,从嘴里说出的所有话都是被他扭曲过的谎言,不要因为他动摇你的道心。”

陆桑稚显然有其他意见:“谎言?真的是谎言吗?可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他举起剑,血色的月光在他的脸庞上洒下不祥的余辉:“我从出生起就被接到青城山,二十余年来不问世事,一心钻研武道,旁人一问起我为何习武,便答‘为天下苍生’。但苍生到底需要什么,我不知道;苍生到底需不需要我,我更不知情——这样一个我,张口就是天下苍生,岂不可笑?”

“不止我可笑,那边的每一个人,都可笑至极。”陆桑稚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面的战场,神情平静地好像那边死的不是自己曾经竭力守护的人们一样:“对灵鹫宫两个无辜的弱女子发泄怒火,却对真正的凶犯卑躬屈膝,奴颜媚行。标节榜道,嘴上说的是侠义,心里全是私欲和利益。这是什么江湖,这算什么江湖!”

说罢,他仰天大笑:“死得好,都死才好!”

狂笑声中,楚赦之头痛欲裂。无数与现实截然相反的片段一股脑地涌入脑海,和自己原本的记忆穿插出现在脑海中,多到令他分不清到底哪边是幻、哪边是真。

恍惚中,楚赦之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他跟随新的记忆,直直坠入意识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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