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他才知道,压住他不能去勤王的便是面前的大宋枢密使李鄂。

死守大名府的差遣下来,张叔夜可是抱着与国同死的心守城的。

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但他也不想死后再被这位李枢相利用一把。

若他因守住大名府获封冀王这样的亲王尊位,那面前这位守住汴京的枢相该封个什么?

大宋官家吗?

“哦……

看来张置制对洒家还有误解。

那就五鹿公吧!

但郡王封旨也会下来,张置制辞掉便好,也好让大宋臣民得见五鹿公的拳拳公心公义!

来呀,传各路民壮义军头领来大名府城下议事。

同时告知各军民壮,保下河北东路,以后不仅有粮吃,还有田地可分。

正告诸路民壮义军,此议,乃是大宋河北两路制置使,大名府留守张叔夜,为他们力争而得。”

听完李鄂军令,张叔夜先是一愣,便又苦笑起来。

面前这位大宋枢密,将他命不久矣,也算进了战事之中。

按城中医官所言,他还有两三月的寿命,若山东河北的民壮,得了粮食又得了土地,听闻他的死讯,这河北东路的民壮、义军,便又是铁板一块了。

“枢相筹谋长远,可一定要迎回二圣呐!

我大宋之耻,两千年来著史,从未有过之耻辱事。

以后著史者,可羞煞我大宋文人了。

唉……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最是仓皇辞庙日……”

哀叹一声,张叔夜挡住要抬他进城的亲卫,只是坐在门板上,看着李鄂如何收拢山东、河北两地民壮、义军的心。

有荡北军作表率,李鄂这边收拢山东、河北义军的手段简单而粗暴。

保下了河北两路的粮食,不仅每人都有一份活命的口粮,而且出战者还有十亩田可拿。

若能被选进荡北军,就是两顷好田。

其他民壮、义军,若是耕种官府土地,也只有什二的税赋,而且短期之内售卖粮食还不取税赋。

历朝历代的战争,分田得土这种好事儿,是很难轮到大头兵的,不说有了战绩便能分十亩田。

也不说入选荡北军,即有两顷田供养,仅是什二税后卖余粮不取税赋,就值得许多大宋百姓为李鄂卖命了。

见到李鄂明晃晃挥动屠刀,向大宋文脉斩去,已近灯枯油尽的张叔夜,如宗泽一样,虽然看的清楚明白,但并不多说什么。

除了分田保粮之外,大名府周边也不是无事可做,一些出来混饭的民壮、义军,李鄂也给他们派了活计。

如今差不多到了芦苇收获的季节,芦杆箭,也是北方最容易取得的制箭原料了。

荡北军之中也有现成的匠师,收割芦苇,制箭杆草帘,就是真正民壮的活计了。

除此之外,捕鱼、筑坝、整修河道这些活计,也被李鄂一一安排了下去,再有几百万人,大名府周边的活计也是干不完的。

“张置制,对洒家可是放心了?”

传完了军令,让麾下将校各自整军,得了闲暇的李鄂,便打趣了张叔夜一句。

“枢相文韬武略,乃是大宋翘楚。

只是不知枢相是忠于新皇、还是忠于皇太后,亦或是忠于大宋,或是忠于自家?”

张叔夜这几问,在周围人看来,就纯属没事儿找事儿了。

但李鄂听了也不动怒,老神在在的回道:

“新皇,如道君、新君一般,怯懦狡诈的玩意儿而已,不值得洒家效忠。

皇太后有识人之明,且有太上皇子嗣,自然值得洒家效忠。

大宋么,也是一样。

至于自家?

张置制,你见过哪个忠于自家的人,会不远千里之遥,靠两只脚、万余人,追着粘罕部几万人打?

又见过几个忠于自家的,明知不可战而战?

固守大名府,即便不收河北东路粮食,对洒家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无非大宋今冬来年,再多百万流民而已。

分田分地,洒家又触了大宋文脉的根底,如今大宋境内恨洒家不死的人太多太多。

日夜诅咒洒家的人,也太多太多。

洒家所求,不过自家心里所想的大宋而已。

至于那些恨洒家不死的、诅咒洒家的,洒家得了机会便灭了他们九族人丁。

张置制,洒家可以给你们这些文人,杀出一个百年之内煌煌不可直视的大宋出来。

至于张置制所想悖乱事,有金国顶着,洒家不屑去干……”

听了面前大宋枢相的心迹,张叔夜摇了摇头说道:

“枢相,功业无非过眼云烟而已。

何必为此留千载骂名呢?”

听了张叔夜的担忧,李鄂‘嘿嘿’笑道:

“张置制,千载骂名,洒家已经留给了大宋文脉。

二圣北狩原因何在,大宋文人的嘴脸又是如何丑恶。

洒家已然羁押了亲历者王时雍、徐秉哲等人,在著作大宋的百官行述。

这份百官行述,成书之后,会勒于文庙,也会被勒于名山大川之中。

那些个涉事文人的祖籍、祖坟之地,也会给他们刻碑立传。

那些个狗才,诟病洒家,不过史书上一段文字而已。

但洒家砸断他们脊梁骨的铁拳,却要一砸几百上千年,洒家的功绩越大,这些狗才文人的罪孽越深。

因为洒家就是在国破家亡之际,用他们那些文人自认不可守的大宋社稷,来灭金灭夏。

哼哼,千载骂名,归不得洒家,而要归于大宋文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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