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万计的流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坐着或站着。

他们森然有序的样子让赵云感到不可思议。

一群先前走个路都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列阵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散兵游勇。

现在竟然能整齐又安静地摆出一个又一个方队并且将过道的位置留的恰当又宽敞。

可以说,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这群流民的纪律得到了质的改变。

赵云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是,怎么回事?”

周仓将老弱病残者划分在一起称之为黄巾众。

每一千个黄巾众由一位任职三年以上的黄巾百夫长管理,百夫长们在周仓手里经过调教后成为千众长。

他们会从自己领到的那一千余个老弱病残里挑选并发展值得信任的下线。

将他们细分为新的百众长,十众长。

对于不同的等级,黄巾的捆绑方式和数量,有着明确的要求。

百众之长以黄色锦缎束发,黄色厚布系额。

十众之长则以黄色厚布束发,黄巾薄布束额。

普通的黄巾众则只需简单地用黄色薄布捆住头发即可。

一眼看去,谁是普通黄巾众,谁是长官,一目了然,等级森然有序。

张宁笑着回头询问赵云。

“赵将军可曾见过如此秩序?”

赵云确实没见过这样等级森严的军队。

即便是汉家的官军。

也只是粗略地分一下将帅和士兵。

普通的小军官,完全靠认脸。

当初管亥领到这群流民的时候,只是潦草地发一根几厘米的黄色带子,让他们绑在身上。

有的小孩捆在指尖上,有的老人绑在手腕上。

系带的捆绑方式可以说是千奇百怪,一眼看过去全是杂乱无章,即便途中有流民混进来了都不知道。

穿过外围的一众千人老弱方阵。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黄巾军挑选出来的壮年新兵。

他们以一百人为一个方阵,看上去要细致不少。

虽然这些人大多都骨瘦如柴甚至还带着病症在身。

但是只要四肢尚且健全,身高能到一米五以上的,都被选了过来。

周仓手底下的黄巾老兵知道怎么去当百夫长,临场培训几分钟便能自行上岗。

他们以黄色厚布捆在额头,左臂绑着薄布。

十夫长则以厚布绑在左臂,额间不绑黄巾。

普通的黄巾军则以薄布绑在额头即可。

黄巾的捆绑方式有着十分严格的要求。

先不说后期的操演,眼下主要进行的是形象工作。

放眼望去,黄巾军的等级一目了然。

穿行在百夫长与百夫长之间,交谈一二又转向另一位百夫长的,是头绑锦缎的千夫长。

他们辗转各个方阵了解其中情况并一致上报到万夫长手中。

主持着整个授巾秩序的。

是那位站在临时高台上的万夫长。

他脚下是分发完毕的辎重箱子。

随军的黄巾只够装备眼下的这一小批人。

剩下的流民,需要等到辎重从舒城过来甚至回到舒城之后再做打算。

里里外外少说也有四五万流民被授予黄巾。

他们被告知黄巾的重要性,得到特殊黄巾的人更是会死死守护自己的殊荣。

就在这时。

一声强而有力的斥责声从阵中传来。

一位仅有一只手臂的黄巾千夫长正在勒令自己方阵中的黄巾军安静下来。

赵云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正是管亥。

他头绑锦缎,腰间带着武器,正在教训身边方阵里对着张宁起哄的流民。

“再让我听到你们乱说话,小心我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对于身为黄巾仙姑的张宁,管亥并不算多么虔诚。

但是她是张角的女儿,管亥对张角极其虔诚,以至于他接受不了有人对张角的女儿说闲话。

赵云快步上前确认。

管亥换了一身新衣,头上的黄巾也洗干净了许多,至少让人远远地就能认出来不是寻常麻布。

“管将军,你!”

要论职务,管亥说到底就是个千夫长。

他先前之所以能在绝命谷统率三万黄巾军,凭借的完全是硬实力。

若不是一众千夫长里他最能打,黄巾军也不会那么听话。

从三万人一路发展到好几万人再到十万人直到三十万人。

管亥从来没管理过这么多的人。

他能把这批流民从开封城拉扯过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赵云这才意识到。

原来自己叫了那么多天的管将军,到头来只不过是黄巾军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千夫长。

“从开封到许昌,一路以来与赵将军多有摩擦,还请赵将军海涵。”

赵云看了看眼前的管亥,随后环顾四周。

那高台上的万夫长精神抖擞,颇具将领气质。

再看这些千夫长,他们个个行为举止都与管亥相差无几,只是其中一个看上去就很憨厚的千夫长略显逊色。

不等赵云多看两眼,那个神色憨厚的千夫长就发现了赵云。

他向赵云打招呼,随后把方阵的事物交给手底下新来的十夫长,自己则跑了过来。

“豪哥!这个新来的一看体格就知道,比周仓那个自己步步高升,不管兄弟的混蛋厉害多了!”

说着,裴元绍一个勾肩搭背贴上赵云,然后被对方猛地抽身肘击击倒在地。

裴元绍别的不行,主要就是记吃不记打,别人打了他,他还是能乐呵呵地跟人家聊天。

“这新来的,脾气怎么也跟周仓那混蛋一样。”

赵云这一击打在了周仓的胸口,因为有甲胄护体所以裴元绍也没有吃到多少真正的伤害。

管亥上来就把裴元绍拉到一旁。

听完管亥的话,裴元绍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壮汉不仅脾气和周仓一样,就连等级都和周仓一样。

他双手抱拳,整个人露出一副憨样。

“几位哥,还有仙姑,你们慢慢聊,我突然想起队伍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一溜烟裴元绍就不见了。

赵云从裴元绍的身上看到了一点管亥的影子。

他们的行为举止几乎一致,除了性格上的差异以外,几乎没有区别。

一时间,赵云有点不能接受。

原来自己这一大段时间以来,都是跟着黄巾军的一个小小军官在称兄道弟。

最不能接受的,还是这一路以来几乎所有决策都是这个小军官在做,自己的一系列建议还都被他无脑反驳。

“管将军既然从未读过兵书,从未胜任将位,怎知掠敌之利,分险攻城,励军合众。又怎能统领三军?”

对于管亥的军职仅为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赵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起初他以为,管亥高低得是黄巾军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再怎么也得是大将军之类的。

管亥摇了摇头回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效仿秦子豪曾经的做法。

“我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模仿者罢了,真正知道这些计策的,是仙姑,的丈夫。”

先前许昌会面时,管亥见到秦子豪后跪地哭喊秦公,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称呼秦子豪。

打心底,他明白秦子豪是个很厉害的人。

但是话又说来,张角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要远高于秦子豪。

赵云不敢相信。

“不知方才秦公账下的周将军,在黄巾诸将中,位列几何。”

不等秦子豪和张宁开口。

管亥就率先开口。

他摆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他算个什么将军,除了一身蛮力以外,啥也没有,脑子不好使就算了,大字不识几个,就会跟着,咱们仙姑的丈夫,学点皮毛,能排到最后面,就算不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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