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默了片刻。

胤禛瞥了一眼,就望见她昳丽的面容与略带些谄媚的笑,以及干巴巴的皮肤和灵动的眼。

他微微挑眉,面上不动声色,而后抬起手,从她手中接过了茶盏,放在了桌上,好整以暇的问道。

“既然不识字……那是怎么知道这句诗的?”

余莺儿眨了眨眼睛,在他无所遁形的目光中,有些许跑不掉的心虚感,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故作镇定的干笑两声。

“因为,因为奴婢曾经听别人念过,就记住了,还记得很清楚……”

“在哪里听的?”

随着他意味不明的再次追问,余莺儿额间泛起冷汗,低下头不敢看他,捏着手,开始天南地北的找借口来描补。

“就,就入宫之前啊,啊呀,其实奴婢也记不太清了,模模糊糊的,已经很多年了,所以除夕夜才想祈愿一下,倚梅园当差其实挺好的,就是稍微有点冷……”

这借口真是有够烂的。

胤禛面色不变,唇角微扯,尚且有闲心捏着墨黑色的棋子往棋盘上放,指尖虚虚一点。

“十七弟,该你了……”

果郡王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神态温和,落下一子之后,才故作恍然,叹道。

“臣弟输了,皇兄的棋艺愈发进益了。”

胤禛将多余的棋子随手扔在了棋盘上,神情淡淡,并无几分喜色,只道。

“不是朕进益了,而是你的演技愈发精湛了。”

果郡王忽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陡然变色,连忙起身拱手行礼,惶恐道:“皇兄,臣弟绝无……”

胤禛旁若无人的喝了一口茶水,晾着他站了一会儿,直到殿内变得鸦雀无声,才抬起眼来。

“朕又没有怀疑过你,如此谦卑惶恐,反倒是损了兄弟情义。”

果郡王:“……”

什么话都让他给说尽了,偏偏此刻还一句都不能反驳,只能讷讷的应声:“是,臣弟知错了,皇兄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臣弟只是想让皇兄在闲暇时候高兴一些,日后定不会再如此自以为是……”

胤禛不置可否,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随意的摆手:“起吧,何必如此拘束。”

说罢,便抬步往外走去,一只手背在身后,颀长的身形映出一侧影子,手中缠绕着的碧玉珠串也随之晃晃悠悠,流苏坠落,滑落至手背,激起一阵莫名的痒意。

到了门口,他缓缓停住了脚步,手指动了动,侧目吩咐道。

“倚梅园如今天寒地冻,就暂且留在养心殿,做个侍奉笔墨的宫女吧。”

余莺儿这会儿还懵着呢,苏培盛就已经在恭声领命了。

“是,奴才遵旨。”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苏培盛总算是松了口气,大冬天的,竟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那么明显的漏洞,别说是皇上了,就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震惊于这差事办的实在不好,竟然疑似阴差阳错的找了个冒牌货送到了御前,心下顿时忐忑不已,唯恐会因此触怒皇上。

好在结果有惊无险,皇上虽好似看出来了此人非正版,却并未追究他的责任。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只不过……

瞧着这宫女分明长得出挑却一副清澈愚蠢的样子,他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只盼望她能在皇上面前装的像一点,毕竟御前这地儿……实在不是好待的。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始终提心吊胆的果郡王。

万万没想到他使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竟全都分毫不落的被看破……

他神色稍缓,忧心忡忡的正要退下的时候,视线却若有若无的落在那女子身上,眸光微动,没忍住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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