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在门外静候,任凭张伟排闼走进里间。甫一敲门入内,张伟即看到大片大片的灰色烟雾正盘旋缭绕,原主基里科的不良嗜好中并没有烟或雪茄这一项,是以一进来,就被钻入鼻腔的烟雾整得猝不及防,咳嗽与喷嚏齐飞。

将马甲脱去,身上仅着一件黑色丝质衬衣的索兰克在听到邀请的访客到来,立时摁灭了手中名为的玛奇雪茄。旋即站起长身,将阖上的窗帘扎紧拉开,并打开窗换气通风。做完一应才转过身,向张伟牢骚道:“我都要忘记你这家伙昨日在猫眼过夜了,快坐。”张伟则趁着他回身说话之际,一面坐下,一面定睛打量着他的形貌。

其虽两鬓已白,将近五十年纪,身材与皮肤仍旧保养得匀称而干净,而那张经岁月冲刷,轮廓反倒越显深刻的俊朗面容,再搭配上眼神里沉淀出的沧桑故事,走到何处,想必都是吸引女性目光驻足流连的杀器。但记忆里传来的警示忠告着他,切不可轻易以貌取人,眼前这个貌似花花公子,中年绅士的家伙,实则是引诱操纵女性的恶魔,与他交际后的女性,基本都被他的巧言蒙骗,然后安置在其含带娱乐加服务性质的歌舞厅及剧场等产业中。且他潜藏在冰山之下的触手,基里科更是无从知晓。

张伟对坐在橡木桌边的漆皮座椅上,甫一坐下,偌大的玻璃烟缸与内里堆成小山的雪茄头和烟蒂即吸引了他的视线。以眼光粗略地一扫,索兰克抽了起码不下三十多支,恐怕昨日一夜都在此神伤度过。张伟立时学起原主基里科对待的男性的轻佻态度,问道:“老朋友,是怎么了,没物色到好的床伴吗?”

索兰克将烟缸挪至自己一边,就要从他的玛奇盒中拿上一支,点起火开始吞云吐雾。但又想起基里科在此,遂放下玛奇盒,揉了揉郁结的眉心,向张伟陈述道:“基里科,我的部分产业遭受到了致命地冲击,我想请你去耶鲁迪法区调查一下。”

“耶鲁迪法区?”回想着基里科对于卡尔瑞尔的城区规划,张伟不由惊出了声。耶鲁迪法区位于城西北,那儿早在上代伯爵以前,就被躲避战乱的外乡人与破产者、流浪汉所占据,那儿不仅是卡尔瑞尔的贫民窟,同时还是低端妓馆的大本营。这家伙还真是低、中、高各种层次一个不落,连穷人那点儿微薄的爱奥都要攫取进自己的口袋里。

索兰克轻轻点头,“那里也有我的产业,大约有十几家小型妓馆?”他顿了顿,而后将套在颈项上的松散的暗红色领带取下,塞进书桌的抽屉里。

“是商业倾轧?恐怕我也爱莫能助。”他的重心全放在伯爵的宴会上,哪里有闲工夫参与这污浊的商业竞争的调查上。不料素兰克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的姑娘们大概被什么不知根底的变态杀手给盯上了。因为那儿是难民区,我们的商业形式分为三种,一种是就在妓馆过夜,第二种则是在附近的旅店,而第三种,则是客人与姑娘们进行协商,沟通好后带着姑娘们回到自己的巢穴中去。”

第一种固然在张伟眼中看似最为划算,但透过基里科的常识转告,无疑是价格最为昂贵的,在那里不单需要指名费,还要面临着诱导隐性的各式服务费,以及安保人员的保护费,同时妓馆的小巧形制也决定了无法容纳太多客人。而第二种虽然刨去了各种潜在的消费诱导,但是要支付额外的住宿费。至于第三种,只消在指名费外加上一笔外派费,又贴合难民们所欠缺的安全感,无疑是最受追捧的。

“前两种都没有太大问题,妓馆与旅店都有安保进行照看。但第三种,每当外派结束,姑娘们要回到妓馆休息的时候,总会在小巷里被那变态杀手刺杀。”他深深叹息一声,“到现在,应有十二三起命案发生了吧。”

“这种事比起我,阁下不是更应该去警署向公职人员汇报情况吧?”索兰克无奈地笑了起来,“我没记错的话,你此前应在圣-洛伦佐任职?卡尔瑞尔虽然对陈腐的警察系统进行过革新,但比起圣-洛伦佐也好得有限。而且我虽是个体面的合法商业家,尊敬的纳税人,但耶鲁迪法区的产业实际挂名者并非是我,不能借用我的名号去督促公职人员办事。”常见的找白手套代理吗,索兰克还真是个谨慎的商客,恐怕待日后进一步做大,羽毛干净得他还要进一步插足进政治界执事,来争取话语权和影响力。

“杀手乔装为难民,在发泄完兽欲前进行激情杀人?”索兰克从抽屉里取出一册档案交给张伟,“这是我聘请的专业法医在解剖验尸后制作的报告副本,你可以看一看。张伟依言打开法医报告阅览,酷烈的作案手法不由令他眉关紧蹙,抿住双唇,胃部不住痉挛。他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向索兰克讨要道:“能给我一杯清水吗?”

“不用烧酒吗?”

“工作期间的酒精只会影响我的思维发散。”索兰克俨然知晓报告里的内容令人不适,早已在橡木书桌中取出一只高脚杯,又从瓷砖地板上取来白陶水壶,斟了满满一杯递给张伟。待纯净清凉的冷水冲洗掉咽峡中的酸涩,张伟才回复到正常思维,向索兰克询问道:“杀手是天选者或神徒?”是的,在这个世界上同样存在着少数的超凡能力者,而基数更大的一方往往通过由祈祷及信仰等因素获取,较为罕有的一方则属于先天与生俱来。

“起码是受过一次浸礼突破过的。”在基里科的有限认知里,天选者与神徒貌似强大,却都无法干涉到现实层面。但按照索兰克与报告所说,其俨然有着途径能更深化自己拥有的能力。使得那吊诡的替换手法,得以在不进行身体接触,留下指纹的情况,就将索兰克的姑娘们并不能孕育子嗣的器官置换成贫民窟中随处可见的蜂巢草笼,臌胀撑大起肚腹若怀胎八月。“我派代理人有过调查,我们的客人基本都很符合听闻被害后的表现,应当不是伪装,而是杀手蓄意尾随。”他能联想到那些表现,应当绝大多数会急着洗脱自己的嫌疑,少数则是漠不关心,毕竟在冰冷的贫民窟里,彼此不过售卖身体与客户的关系。

张伟沉默地以手支颐,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桩案件背后含藏的是隐藏支线,保不准在高额的贡献度和世界因子之外还有超凡能力的传承线索。但就这事件的难度,明显要高于他自身的实力,而且不知因何缘由,他在夜航船中所采买的M92、熊经鸟伸图、绷带药水等臂助都不在房间内与口袋里。若执意要前去调查,恐怕只会平白把命搭在里头,且三日的间隙又怎能在获取请柬之余,完成这艰巨的任务?

可他方要拒绝之际,索兰克已先他一步标出价码,“不必担心后勤与自身安危,我会为你聘请专人工作及神徒保镖来庇护你,我的朋友。至于报酬,就按你过往的最高记录的三倍来支付如何?你只消侦查出凶手,与我沟通,其余一切我会派人自行跟进审问,绝不至让你陷入漩涡当中。”语毕,更是对准索兰克对女色的喜好引诱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乳糖磨坊会供应你每晚的床伴,只要你破获了案件,你不单会收获我的友谊,凡是我旗下的产业也任你免费享用。”

乳糖磨坊是索兰克服务产业中的高端旗舰,只可惜与他会面的人是张伟,而并非是基里科。固然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含的奖励不可谓不丰富,骊珠中给出的使命在明面上也没有惩罚与威胁。但不管是后续抹除或是扣减贡献度,都是他难以承受的代价。

因此,他婉转地拒绝道:“很感谢老朋友对我的赏识,但这几日我需要获取一张伯爵大人的宴会请柬以完成赴约。我会寄信为你引荐几位能干的朋友去帮忙调查。”闻言,索兰克不由沉默了,他并没有请柬能作为报酬。而且在财富与权力的底蕴比拼下,哪一项他索兰克都不是伯爵凯·多尼克的对手,他只能默然颔首,放下对这位在民间享有盛誉的侦探追逐。

且他并未把话明确说死,而是又道:“假若在宴会结束后,该事件还未结案,杀手犹在行凶恣虐下,我也会抽身过来帮忙的。”张伟也很明了,在个人的安危与付出的庞大利益面前,索兰克更为看重前者。毕竟那天选者或是神徒的动机实在病态得难以言说,又没有过去的信息能够参照,万一其真通过高效的虐杀,闯荡出名头,并受雇于他那些真正对头的手下,出事的就并非是索兰克手底下那些赚取利益的货物了。

这既是承诺,亦是请辞,说完后张伟即推开了座椅,离开了夜晚的欢场。猫眼与“killer”侦探事务所同在伊斯特伍德区,行程有三条街的距离,差不离在十五分钟左右。期间只用过一条马路,即能回到自家。趁着上午十点,街道上的人流多在为工作奔忙,张伟一面依从着记忆赶回事务所,一面思索着获取请柬的渠道。

但想了半晌,脑海中犹是空空如也。

阶级之间造就的巨大鸿沟,就似是天堑横断在身前,他根本没有太好的媒介,以获取伯爵的宴会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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