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不假，虽然东方平时重修习，但他也知道别的宗门弟子修习之后仙气浮于表面，三界互相影响，互相平衡，若真如他们所说仙徒灵气稀薄只是人间轮回，何必此刻大费周章派遣仙徒往人间驱鬼？但是宗门之上门派之中，或许能察觉端倪之人不在少数，但若是想要真的正本清源，在仙界怕是没可能了。
“来，把手给为师。”
李不渡反复确认，才狐疑地伸出手去：“师父这是做什么？”
“这羊肠小路通往人间不假，只是这路上有无数出口，在不同时间出现，若我不牵着你，指不定我们一前一后进入的是两个出口，在人间离了十万八千里也说不定。”东方一白解释道。
李不渡这才明白。东方一白的手白皙细腻，骨节分明，李不渡的手比东方大上一圈，黑些，粗糙些，却也已经是算得上好看的一双手了。
两人就这么走在路上，东方浑不在意，李不渡有些别扭，却也压在心头。东方怕是觉得自己牵着个孩子吧，李不渡心里想，虽然东方看着不过弱冠，但真要按照年龄来算，已经算得上自己祖宗辈分的人了。
不知走了多久，东方终于松开了手，李不渡松了口气，问道：“师父，到人间了吗？”
“到了。”东方一白正色道，把李不渡脑子里一点儿想法全都吹散了，“你没感觉到你身上的仙气开始逸散了吗？”
李不渡刚刚过于紧张，以致于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发觉，心虚随便扯了个话题问道：“师父今日冲入大殿，若真与掌门斗法，有几分胜算？”
“两分吧。”东方两手交叉抱在自己胸口前，爽朗道。
“那师父还去，要是古镜真要打起来怎么办。”李不渡设身处地想了想，他觉得若只有两成胜算，他大概是不会去的。
“若我不去，他日他也必然知道他的咒术消散，找机会再来治我，不如我就先就着这个机会，让他放下心来好了。唉，我本来也想装个大尾巴狼吓唬他，结果那些仙徒打我打得真是太狠了，疼的紧，撑不住啊。”东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即使说得是什么生死大事也云淡风轻。
李不渡道：“可要是真的输了，不就什么也都没有了吗？”
东方一白道：“不会，他怕死。虽然说他了解我，可我未尝不了解他。我原本也就没有什么，只有一个徒儿罢了。。”
“徒儿貌似就没有这样的觉悟。”李不渡心想，他能苟活一天是一天，即使到最后被冤枉了，也没这种赌命的冲动。
话音刚落，东方一白就教了李不渡锁身之法，实际上并不能真正所住仙气，只是将仙气逸散的速度减缓罢了，消耗还是有的，只是少了。
“慢着，我记得你腿上有旧伤，仙气和魔气同出一元，你先让腿上的魔气散去，再锁住仙气。”东方见他要念咒，便道。
有道理，走火入魔，走火入魔，其实魔气就是变了质的仙气，这点大家都是明白的，只是只能仙气便魔气，魔气成不了仙气，所以一旦走火入魔了，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本质上，两者还是相似的。因此正巧可以用人间来散掉身上的魔气。
“我看这仙气逸散不如他们传言的那么恐怖，好像并不算太快。”李不渡估算道，若是这种程度，其实消耗得及其缓慢，如果能找到好的时间打坐修行，其实可以说是没有损耗。
李不渡点点头：“那些仙徒遇到的情况，全因为他们的仙气根本不是出自内里，所以本源锁不锁没什么两样。”
“不是自己的？”李不渡惊讶道，“还能这样？”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天空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晨曦与朝阳相伴，树林中花鸟蝴蝶。自从离开月白峰，李不渡少见的看到日出，今日见到灿烂美丽的烟霞，忽有一种心胸宽广，爽朗抒怀之感，兼之以翠鸟啼鸣，竟觉得这里给人的自由比仙界更多。
“师父，我觉得这里比仙界还自在呢。”
“你在仙界本就没有自在。”东方一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师父，我们去了人间可千万不能像以前这么说话，还是小心为上。”李不渡提议道。
东方一白点头决定采纳这个意见。
“师父，我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过的，在人间用法力会伤及自身，你要驱鬼，难道不用法力吗？”
东方一白沉默了一会，道：“这你就不要担心了，为师自有办法。”
李不渡心里犯嘀咕，他也不知道他师父有什么办法，但是明显东方没打算跟他说。
两人沿着山路走了一阵，一直都到下山的时候，此刻已经是大早了，山中雾气弥漫，朝阳初升，照在人的皮肤上，有些微微发热，树林的叶子有些边缘发黄，大约是人间初秋时节。到了山下，是一条河。沿着东西方向横梗在师徒二人眼前，若是在从前仙界，也就是一个施法的事情，可现在既然在人间，指不定什么时候碰到鬼怪，自然不敢时时刻刻以自伤为代价去渡河了。
两人沿着河往东走了一阵，看见前面有一小船飘在水面上。
“师父！那里有船，定是有摆渡人。”李不渡望去，必然是摆渡人，他重回人间，心情有些雀跃，此刻已经高兴地叫起来了。
东方依旧没有什么波动，跟在李不渡身后，往东方向走去。
之间对岸是一个小草棚，一个小木桩，上面拴着个简陋地木船，看着年久失修，李不渡疑心这里是不是早就荒废了，此事一个带着草帽，着粗布蓝衣的老伯从对面风尘仆仆地来了。
“老伯！”李不渡将手窝成喇叭状，对着对面大喊道。老伯一听，加快了脚步。到了河边，颤颤巍巍地解开绳子，划船来了。
“老伯，我们到对岸去，多少钱？”还没等老伯的船靠岸，李不渡喊道。
“五文钱！”老伯的声音饱经岁月风霜，一股苍老痕迹。
东方一白扯一扯李不渡，皱眉问他：“我们不是没钱吗？”
“是哦。”他摸摸浑身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用来抵账的，东方一白从脑后拔下来一根银簪，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暗纹，“用这个。”
“这可不止五文钱啊。”李不渡道。
“现下先放在老伯这里吧，等有钱了再赎回来。”
“嗯。”
老伯姓张，已经有六十八岁了，家中一儿一女，老伴去世将近五年，在这里摆渡补贴家用。见到银簪满脸的乐意。
“两位小兄弟，你们要去哪里哦。”老伯一边撑着橹一边笑眯眯地问道，“我看穿着，你们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来了。”
“这个，我们是来游历的，哈哈，对没错，游历的。”李不渡打着哈哈把这事掀过去了，老伯又问：“我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们是哪里人？”
人间已经过了百年，虽然仙界的语言众多，往往一人能说多种语言，随着时间的流逝口音也有些许变化，大抵和人间还是相似了，两方处于一个互相能听懂，但是总觉得对面口音怪怪的状态。
李不渡一边额头冒汗，心里一边嘀咕：“这老头可真会问。”
“仙界人。”东方一白回答道。
“啊哈哈哈哈哈，这位是你的弟弟吧，看着年纪不大，可真会说笑！”老伯一边撑杆，一边笑，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河上，怪瘆人的。
“老伯，这附近有什么去处，我和弟弟刚到这里，想要寻个住处。”李不渡赶紧先抢了话头，感叹于刚刚专心于听师父讲故事，失策没给自己编好身份。
“一会到岸，往东五里有个村庄，往西七里有个村庄，往北八里呢，就是集镇了。我劝你们呀，别往北走，从西边或者东边走，绕过那个镇子。”老伯回头望了一眼他们，这两人生得俊俏无比，一人青白色衣裳，肤色雪白，一双乌黑的眼眸发亮，只是端端往船上一坐，就有种普度众生的圣人之相；一人着白衣，剑眉星目，身形修长健美，肤色虽说没有那位小公子那么白皙，看起来却是一个身手矫健的。俩人与这里灰蒙蒙的山水显得格格不入，出手又是阔绰，看得人好生欢喜。
“为何不能往北？”李不渡这倒是不明白了，这集镇一般来说是要比乡村繁华些，没道理要绕着走。
老伯停下手中的橹，弯腰凑到两人面前，说之前还望向四周，一副生怕被什么东西发现的表情，压着本就沙哑的声音，说：“那镇上啊，闹鬼！”
说罢，赶紧直起身，装作自己刚才也没说过。
巧了，我们此番就是来驱鬼的！李不渡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东方接着问道：“这是怎么个闹法？”
老伯一脸惊恐，示意东方不要乱说。
到了岸上，老伯招了招手，两人靠近，老头神神叨叨地说：“那镇上啊，从前富庶，现在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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