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麻绳在他脖子手臂上磨出一道道血痕。

殷红的鲜血自裤腿膝盖处慢慢晕开。

看到自己失去了一条腿,施雾明明白了这两个人压根不打算给自己留余地。

如今肢体残废,哪里还有拜入宗门一说?

施雾明恨极了,瞪着两只血眼,浓眉倒竖,破口骂道:“你们两个恶贼,杀千刀的畜牲!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爷爷我哼一声就改作你姓!”

那高个子见状,又是一记扳手重重砸下,施雾明另外一处膝盖也彻底粉碎。

可他竟然咬碎了后槽牙,一声不啃。

朝高个子吐一口血沫,继续骂道:“舒坦!直娘贼,你也就这般手段,你可千万杀了我,不然我定要嚼烂你的心肝!”

血沫溅到高个子的披风上,慢慢滑落在地。

那神秘人气得浑身发抖,掏出一把三寸长银月弯刀,泄愤似的在施雾明脸上划了几道。

“别闹了,伯克尔先生。让我来完成工作,我可是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了”矮胖子一边掏出注射器,一边向施雾明靠近。

高个子闻言,深深吐了一口气,“是我失态了。”

他又揪着施雾明披散的长发,将其低垂的脑袋提起。

施雾明噙着血泪,恶狠狠地盯着对面“屠夫”的脸,可那脸上覆盖着面罩,施雾明只看得见一片黑暗。

高个子低声恐吓道:“你很快就将接受真正的折磨,记住——死亡并不是终结。”

说罢,高个子手持弯刀,干净利落地割断施雾明身上麻绳。

施雾明像一条死鱼,无力的滑落到地面上。

他脸朝下趴着,想要反抗,却被一只大脚踏住后背,动弹不得。

紧接着,他感到有一根冰冷的针头扎进了自己后背。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冰冷的寒流沿着脊柱蔓延。

不多时,那寒流忽然沸腾灼烧起来。

施雾明感觉似乎有一棵大树在自己背部扎根,一条条根须塞入血管,刺入皮肉,蔓延全身。

他尖叫,他怒吼,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大地吞噬了进去,一片窒息和黑暗……

“啊!”

伴随着一声惊叫,施雾明又一次惊醒了。

冰冷的雨水泼打在他的面庞,吓得他急忙挺身。

施雾明环顾四周,发现他现在居然独自一人坐在街角的泥泞里面。

街面上人来人往,没人会在意“醉倒”在角落的“流浪汉”。

天空还是乌云密布,不时闪过雷光。

街道两旁的高楼上,一扇扇窗户紧闭,灯光透过玻璃,映照着剪纸和窗花。

施雾明慌忙检查自己身体——两条腿完好无损,只是裤子上沾了大片泥污油渍。

周旁的杂物垃圾散发出刺鼻恶臭,污水自底部横流到施雾明身下。

他赶紧起身,嫌弃地拧干衣裤上的污水。

施雾明跌跌撞撞跑到街边一扇玻璃窗前,借其察看自己面容。

同样没有伤痕,不见残缺。

他彻底迷失了,自拜别母亲离开家门那一刻起,到底几件事是真,几个人是假?

“哎呦,这不是五郎嘛?怎么在雨里傻站着啊,缺心眼。”

说话者是酒家老板张三。

施雾明无意中摸到了这酒家门店周遭,借用的窗户正是张三家的。

那张三一如往常的热情,连忙把浑浑噩噩的施雾明拉进店,用肩上的毛巾替他擦除雨水。

“你这是发什么神经,雨笠也不戴?你上次走的匆忙,俺替你存了没拿走的牛肉,你看看,现在要拿走不?”

“牛肉?”施雾明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来过你这里?”

那张三笑道:“五郎真是好记性,你忘了俺还分了你三张饼、一壶茶?话说你老娘如何,上次听那打铁的老李说你娘病重。”

“你是说我娘确实病重了?”施雾明慌忙询问。

“天可怜见,”那张三神情落寞,“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孩子,你且在这里歇息,阿公拿糖和肉来,你不要走动,俺去请大夫。”

“误会,误会,”施雾明急忙解释,“五郎这几天操劳过度,一时有些糊涂。”

“当真是没问题?”那张三仍旧问道。

施雾明又一次想起江堂主的嘱托,叫他不要惹事生非。

自己却满大街喧闹,先前遭人暗算的幻梦怕不是苍天警示。

觉察到自己的愚蠢行事,施雾明是又羞又恼,忍不住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还说没事,这都自伤自残了。”店主张三连忙上前架住施雾明的手。

施雾明再三赔笑,解释自己无事,将牛肉送了张三以表谢意。

二人拜别,施雾明寻路返回自家。

此时此刻,施雾明是身心俱疲,只想回到家里足足睡上个三天五天。

只要一切照常,两个月后母亲就得救了。

施雾明是越想越欢喜,片刻便来到了自己家丙字楼下。

那高耸粗笨的大厦,在此时施雾明的眼里,也变得顺心如意。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狗窝。”

施雾明三两步去到云梯门前,等轿厢降到底层。

只见一人早已在此等候,恰好是先前云梯里偶遇的怀孕女子。

那妇人回头看了施雾明一眼,只把脸别过去,又使手掌在鼻子前扇了扇。

施雾明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是酸臭难闻,也识相地远远站在那妇人身后远处。

二人静静等待着云梯。

听得金铃作响,云梯栅门应声而开。

却有一人毫不客气撞开施雾明,又扒开妇人,抢先进了云梯。

竟又是那扎马尾的泼皮。

见那男子进了云梯,取出烟草,自顾自点燃,吞云吐雾起来。

“直娘贼,不进不抽是吧。”施雾明暗自骂道。

他只是驻留原地,打算乘下一趟云梯。

那妇人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颔首低眉后退一步,饶那泼皮先上楼去。

见二人动作,那泼皮面露不快,倒一手按下拉杆,不让云梯轿门关闭。

那厮扯着嗓子嚷道:“怎么了二位,如何不进来?”

施雾明正想发作,又想起四海楼中的种种,只得按下心头火,不做言语。

“还真是他妈的开了眼,你们两个知了虫也敢消遣老子!”那泼皮恼羞成怒,冲二人叫骂起来。

怀孕的妇人神色慌张,左右顾盼,见无人撑腰,便作势要进那烟雾缭绕的轿厢。

施雾明终于忍不住了,抢一步上前,一把将泼皮的手自拉杆上扯下。

谁知那泼皮眼疾手快,伸手揪住了施雾明衣领,把他拽进了云梯。

栅门关闭,轿厢缓缓上升。

在这方寸之地里,二人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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