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超市里,突然有人大声喧哗,接着就是货架被推倒的声音,哗啦哗啦,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

孔适进入超市。收银员正默默地看着一个男人发飙,其他的顾客也只是冷冷地观望,更有甚者被货架压倒,也只是无声地尝试抬起货架。

而距离被压倒者仅几步的人,在地上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到收银员这边付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住手!”孔适上手阻止男人的行为。

男人先是一愣,下一刻笑了起来:“哈哈,好啊,好啊,终于有一个正常人了。”

孔适还没搞清楚他话里的意思,男人情绪骤变,泪如雨下:“我等了好几天了——好几天了,呜呜。”

“你,你知道吗,那些人,突然就,就变成移动的人偶了,话,话也不说,脸上也,也没有表情。”

“哈哈,现在见到你,我是真开心啊,哈哈!”

“他妈的,这帮木头,任打任挨,他妈的和死人一样,没个反应!”

“都,都说不叫的,的,狗,最咬,咬人,你,你说,他,他们是不是,是,是,要,报复,我,啊。”

孔适眯起来,大脑飞速运转,想要处理面前这人的情况:“你患有精神分裂?”

“呜呜,不是,我是情绪失调,呜呜,情绪会滑向极端,对不起——”

“哈哈,和这帮人对比,我还算好的,哈哈!”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孔适问道。

“我他妈叫你妈郑伟荣!”

就算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可听起来是真的不爽啊。

孔适提出建议:“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开心模式比较好,不然我们交流起来可能有点麻烦。”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郑伟荣的情绪一直在不断变动。不过终于能和人说上话了,孔适赶紧要来电话,和贾士童聊了两句,告知了自己的境况。

“需要找异情部接你吗?”

“不用吧,我反正随遇而安,就当游轮把我送过来了。”

“别别别,你可别提那破船了,哥几个差点把命搭里面。”说到游轮,贾士童反应过激,“我现在只想和芊芊呆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打游戏追追剧算了。”

“行,那你记得把我的手机寄过来。”

郑伟荣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当即提议道:“哈哈哈,看来你现在没地方住,要不然住我家里来,哈哈哈哈。”

“这……不太好吧。”

去郑伟荣家的路上,孔适感觉自己二人和其他人仿佛不在一个世界。郑伟荣一个人的吵闹程度,顶得上五六个人。

他永远在亢奋。亢奋地高兴,亢奋地愤怒,亢奋地悲伤,以及,亢奋地害怕。

有路人蹭了郑伟荣一下,他立刻回身把路人按在地上要暴揍。还好孔适眼疾手快,在郑伟荣要骑上路人之前,一把拉住他。

郑伟荣矛头急转,冲着孔适脸就是一拳。孔适也不含糊,接住郑伟荣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

“对不起——呜呜,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呜呜,你别打我。”

孔适先是把路人拉起来,那路人波澜不惊,转身直接离开。孔适再把郑伟荣拉起来。

“疼——呜呜,疼。”

“没有那么疼的吧。”

“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了,呜呜。”

到了郑伟荣家里,他很大方地让孔适随便坐。孔适由于袜子已经沾上不少尘土,便把袜子脱下,赤脚走入房间。

找了个日照良好的位置,把自己的鞋放在那里晾晒。

“哈哈,我刚刚就想问了,哈哈哈哈,你提着鞋,是因为什么啊,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孔适深感无语,只得把自己的遭遇讲给郑伟荣听。后者则表示,知道,但知道的不多。

自从这帮人变成这样之后,当地的新闻报道就断掉了,一个个都是只输入不输出的主儿。对外面的事情还能了解点,本地的就真的是两眼一摸黑。

郑伟荣打开电视,让孔适自己找自己想看的东西看。自己则去厨房,准备做些吃的。

“你就这么把我领回家,不怕我把你家里搬空?”

“哈哈,那最起码你是个正常人,哈哈。”郑伟荣爽朗的笑声传来,随即态度急转直下,“但你真要偷,我他妈的不得把你他妈的剁成一块块的!”

急促的脚步声从厨房传来,郑伟荣手里握着菜刀,眼球爆出血丝,紧盯着孔适。

孔适整个人直接吓得从沙发上弹起来,翻到沙发后面,不敢小觑郑伟荣现在的状态。

面前这位,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自己要真睡在他家里,不得半夜掉脑袋?

“你他妈躲什么?!啊?”郑伟荣将菜刀平举,指向孔适。

空手接白刃,捷蔚敢,孔适可不敢。

孔适一手抓住一个沙发靠垫,冷静地盯着郑伟荣。郑伟荣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几片药,吞了下去。

很快,他竖起的眉毛慢慢落了下去,表情也不再那么狰狞,情绪也稳定了一些。他转头,要回到厨房。

“你有能让你情绪稳定的药,准备打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吃呢?”孔适发问。

“这镇定剂,只能维持几分钟。”郑伟荣叹了口气,有些伤感,但说话正常了,“不可能一发作就吃,是药三分毒。不到伤人性命的时候,我不吃。”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可以。”郑伟荣把菜刀搁置到一边,坐到沙发上。

孔适从沙发后面绕过来,也坐了下来,二人攀谈了起来。

当时自己是被关在医院里的,精神病人们,和疯子们同吃同住,互相看不起对方。

在疯子眼里,这些病人不仅和外面的普通人一样,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而且是个病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在精神病人眼里,自己的思维,三观都是正常的,只是因为疾病,在不得不脱离社会,和这些脑子里装着不明玩意的处不到一块去。

就算是精神失常导致的疯癫,也比那帮有好脑子但不想正事的家伙们好。

不久前郑伟荣发现,原本絮絮叨叨,到处传教,像群苍蝇似的疯子们突然安静了。

除非打骂他们,不然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就像是脑子被抽走了。

医生护士们也毫不例外,就算当着他们面逃走,也最多“啊”一下,不会拦他们。

出来之后,郑伟荣也观察过,他们的思维并没有被影响,但似乎……情感方面几乎完全消失。

沙滩上的那一家人!

孔适恍然大悟,按照郑伟荣描述,只有较强的情感波动才能促使他们蹦出一两个音节来,那对父母眼中的一闪而过,不是自己的错觉!

“哈哈,我想干嘛就干嘛!反正他们也只能屈从!哈哈!”

好吧,郑伟荣也尽力了。但孔适可没胆量让郑伟荣再拿刀了,自己下厨给郑伟荣做菜吧。

“哈哈哈,记得多做一份,哈哈,我妹妹要回来了,哈哈哈哈。”

这肯定又是位面虫在搞事情。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它要吃掉人类的情感,那么波动如此明显的郑伟荣为什么能够逃过一劫。

难道说,位面虫也节食,如果情绪太过于丰富,过于饱满,会把位面虫撑到?那么强行提高反应,对事情持夸张态度,就能不受位面虫影响?

可那么做,未免太累了一些。

除开情感之外,生物对外部刺激的正常反应也被吞食殆尽,成了只知道按照脑中既定线路运作,而不对输入进行输出的自闭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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