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你父亲本还在公署忙着,半道就扔下批复一半的折子嘱咐我照看着衙门然后自己一人匆匆出去了,回来后就心神不宁的样子,紧赶着就拟了一份公文让我即刻送往璃月港,我不敢懈怠,来回半月之久马不停蹄地带回了璃月港的回书,我不知道书信中写了什么,想来应该是什么紧要之事,我后来是想问的,可是你父亲有些刻意回避我的意思,我想他那时候应该是想告诉我石门将要迎来水患,怕我不信吧。

后来,你父亲又亲自去了一趟璃月港,这一趟相比我就要久一点,大半个月才回来,回来后两天,璃月港就送来了两千万摩拉,我起先也不知道这些钱是送来干嘛的,那些交割的文书都是直接交到你父亲手上的,我并没有机会过目,后来,你父亲就拿着这笔钱四处募集民工和专家修建御水工程,工程没开展多久,你父亲就被璃月港缉查司派来的人抓去了,我也被关了起来,大水没来前我是糊涂的,大水来后我全明白了,你父亲是个好官啊,只可惜生不逢时罢了。”

王老聊起这陈年往事,无奈地唏嘘着。

“那您可曾想过,家父在拿到那两千万摩拉短短半月间就被抓了,为何会这么快被上面察觉到?先不说这璃月港与石门相隔万里,快马来往起码也得半月之久,这所谓的缉查司手眼如何通天?石门这边陲之镇,消息传递竟然这么迅速,就算是缉查司发现家父挪用公款,也不会直接派人来进门就抓人,就好像他们已经证据确凿似的,按照正常程序,不应该先逐一审查核对一番后再抓人吗?而且如您所说,您最开始也不知道那两千万摩拉本是用来修路的,那缉查司又是凭什么判断,家父只是单单在后山开展防御水灾的工程,她们就能预测到家父挪用了那两千万摩拉,难不成她们对石门的财政即便相隔万里也了如指掌?”陈淮进一步问道。

听此,王老心思一沉,他低声言:“你是想说,是有人告密是吗?”

“可能不止,不瞒您说,晚辈在来时就通过一些手段得知,家父当年亲赴璃月港所发生的一些秘事,不知道王老可识得一位叫做庆万的月海亭官员?”

“庆万?”王老眯沉着眼,思量片刻,他缓缓摇头:“没有听过,怎么?这个人跟你父亲当年入狱有什么关联吗?”

“您不认识?”陈淮有些疑惑,不过转念他还是解释道:“这个人就是当年劝说家父用西山矿路的拨款来修建御水工事的人。”

适时。

陈淮将自己知道关于庆万与自己父亲当年在璃月港发生的一些事情细细说与了王老听。

得知实情后,王老陷入深思。

半许,他才带着揣摩地语气说着:“你的猜测不无可能,但是如果真是这个叫做庆万的人暗中陷害你父亲,那他倒底想得到什么呢?”

“这也是我一直没想通的点,起先晚辈以为这庆万惦记家父的位置,但是细想来,月海亭和地方衙署,显然是月海亭更有前景才是,他必然不可能为了一个镇长的位置来放弃自己月海亭官员这大好的前程,这不合常理,然后晚辈猜测,那庆万与家父是同一批金榜题名的学子,家父当年夺得榜首,会不会是这庆万心生嫉妒,从而起了歹意,但仔细琢磨,似乎这个理由也不足以支撑他去陷害家父,对方明明是一世家公子出生,又有这月海亭官员这份大好前景的身份,又怎么会去嫉妒一地方官员呢?就因为别人比你成绩好吗?那显然不够拥有信服力,思来想去,如果真的是这庆万暗中作祟,那绝大可能他是为了利益,就是钱,最起码是能让一世家公子能看上眼的一笔巨大财富。”陈淮慢慢分析着。

“钱?”王老也是顺着陈淮的思路慢慢思索着,转念,他细声分析道:“你父亲入狱,用来修建后山御灾工事还未花完的那一千多万摩拉被尽数充公,你家府邸也被抄殁,这前后加起来也就不超过两千万摩拉,先不说这两千万摩拉,不会流到这个庆万手里,就算这两千万到了这个庆万手里,他一世家公子,估计也很难看上眼吧。”

“所以!”陈淮猜测着说:“我猜测,大水还未来之前,咱们石门可是第一商贸大镇,每年为璃月带来的财富可不是一星半点,若是稍有两份财报,谎称几个数字,那便是一笔巨款,他一月海亭官员自然是不愿意下派到地方来当官的,而且据晚辈了解,地方衙署司职在总务司门下,月海亭和总务司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机构,相互调配官员基本上很少见,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引荐别人来?”

“庆元?”王老吐露二字。

“庆元?是家父之后的继任镇长吗?”陈淮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哈哈!”王老轻笑两声:“没错,这庆元确实是你父亲之后的继任石门镇镇长,怎么?你在想这庆元是否和那庆万出自一家是吗?”

“您???觉得晚辈不该这么想吗?”陈淮有些疑惑。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依我所见,几率不大。”王老轻捋了下下颚的泛泛白须。

“这是为何?”

转耳,王老一一道来:

“这位庆老爷上任时,十分年轻,有传言说他是一名落榜的殿试秀才,在璃月港有幸博得一位世家大人的赏识,攀上了些权势,幸得引荐才来石门就任,这庆老爷上任后,我依旧担任着师爷一职,前后十年的相处,我对这庆老爷也算是有些了解,他有些懒惰,好写些诗词,平日里公堂的公事大多都是我代为处理的,但这也不能说明他昏庸,他有兴致时也偶尔会处理公务,并且处理地也颇有章条,赏罚分明。

至于为人,他更像是一豪迈的江湖浪子,有个地他就能睡,有什么他就吃什么,哪怕糟糠野菜他也不嫌弃,他每个月的俸禄都会散给手下的衙役们,只留下一点点供于他三餐温饱,倒也不是好心,只是想着让我们帮他打理好这衙门,他自己好做甩手掌柜,只是后来,石门的大水年年频发,无从缓解,我也老了,慢慢地心力不济,我便向他请辞,他从容地答应了,可能也是因为我的离开,那公堂之上,再无人担起那份并不轻松的担子。

两月后,他也自愿向总务司请辞了,去过他那一直向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去了,后来就没他消息了,许是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吧,哈哈!这样一位浪荡秀才,我是很难想象他会与那些利益小人同流合污。”

“这样吗?”陈淮听着这番往事,犹是让他内心里的谜团更加模糊。

看来这庆元和庆万应该没什么直接关联。

问题的关键估计还是得回璃月港去找那庆万才是。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些猜测依旧等待着他去证实。

陈淮与王老交谈至半夜,适才礼貌地拜别。

也就是半夜,便正是他去证实自己内心里猜测的绝佳时机。

黑夜里,那缕绿色流光飞梭在这乡间小路,又穿过几片树林,终是很快便回到了镇子上。

时值深夜,镇上的人家基本上都已熄灯安眠。

唯独那公堂衙署紧闭大门外的两个灯笼长明着。

陈淮翻墙而入,进了那公堂院子里,没想到竟是连一个值夜的卫守都没有。

他一路探寻,终是来到了一处存放卷宗的屋子。

掌心一发暗劲便震开了那不堪一击的铜锁。

其间引发的轻微声响,似乎还不足以吵醒那些在偏房熟睡的衙役们。

他溜进屋子,又将屋门轻轻带上。

屋内,成排摆放的书架上都是卷宗档案。

陈淮吹燃信引,依托着那微弱的光亮,一一在那些按规律摆放的卷宗中根据时间标签寻找着关于当年父亲一事的线索。

仔细一番查阅后,他找出了与父亲当年事发时间相近的几份卷宗。

拆开查看后却发现,并没有一份记载着当年父亲之事,这不应该啊?父亲当年因贪污入狱,这种表面上算是恶性的事件难道不应该被单独记录吗?还是说被人拿走了?

紧接着,他又逐一翻找着那些档案文本。

终于在一厚厚的文本上查到了一些相关信息。

书上记载着:

辛酉年间,七月十四日,石门镇镇司首陈竟,因贪殁,私挪公款,欺瞒之罪被捕入狱,经纠察,罪状属实,罢黜其镇司首一职,交由群玉阁缉查司后续发落。

仅此一句,简单而草率。

这就没了吗?

陈淮细想着。

他又连续翻看了诸多记录石门大小事务的卷宗与文本,皆一无所获。

他没想到当年父亲这么大事情,就只配记录官在书上那样草率地浅提几笔。

好歹也是一方府衙司首,就这么不值得那些记录官多添两画吗?

他原本想着潜入这卷宗档案室,看能不能查到当年关于父亲那桩案子的详细,却不曾想,世事总是愿违。

所以陈淮这一天下来,前前后后东奔西走,看似查到了些新东西,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查到。

对于嫌疑对象庆万,他依旧一无所知。

看来,答案似乎还在璃月港,突破口一定就在那位叫做庆万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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