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昨日睡得晚,此时还在睡梦之中,被人叫醒实在有些不悦,不过听说是卢善元叫他,正好昨晚他想到了一些问题,想与卢善元沟通沟通、交流交流,洗漱之后匆匆跟着来到了卢善元的办公室。

只见门口站着几个卫兵,他一时倒有些奇怪,昨日门口可是只有一个卫兵,到了白天怎么人还多了起来?请他来的卫兵叫了一声:“报告,方先生来了!”只听见里面卢善元说了一句:“请进!”

推门而入,见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见方以智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面对着他。乍入屋内显得有点暗,方以智先说出了他想了一整晚的话:“卢大人,你说光线是通过什么传播的?会不会是通过一粒粒极小的东西传播的?”

方以智的问题让卢善元愣了一下,光是能过光粒子传播,这他是知道的,问题是这是后世很晚才得出的结论,方以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不过随即他说道:“且不忙说这事,有一位故人,不知道方先生认不认识?”

此时,方以智已经适应了屋内的光线,看向另外一人,突然如同雷震一番愣在原地,又不可思议的擦了擦自己的双眼,看了一会,忽然号啕大哭着跪倒在地,抽咽着说道:“臣方以智,恭诣皇太子殿下!”

朱慈烺也红了双眼,俯身把方以智扶起,说道:“方爱卿平身,再见方爱卿真是恍如隔世啊!”

两人相视良久,终于平复下了心情,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方以智说起北京城破后的往事。城破后,他听说先帝自缢于煤山,李闯还算良心,给设了一个灵堂,他就跑过去哭灵,结果被李闯的人给抓了起来拷打,打得骨头都露出来了。好在他命大,居然活了过来,后来李闯兵败,他趁乱逃了出来,辗转回到南京,结果马士英与阮大铖非要说他没有自尽询主,属于从逆六等中的第五等,被判了个“宜徒拟赎”,他当然对这判决不服,不过阮大铖可不听他说,直接派人把他押解岭南。

朱慈烺听了两眼含泪,这才是忠臣啊,可惜现在的皇帝不是父皇了,而奸臣贼子是肯定容不得忠臣的。想了想,他忽然有了把自己的过往说与两人听的冲动,思考片刻后,他终于鼓足勇气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说了出来。

原来城破前一天,崇祯把三个儿子叫到一起,让他们换上平民服饰,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几两银子,安排了几个看上去忠诚的太监,让他们放下皇家身份,以平民身份逃命。

他们出宫后先是躲在一个太监的外宅两天,后来那三个太监居然把他们献给李闯邀功。李闯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倒是把几个卖主求荣的太监给杀了,把兄弟三人恩养在营中,倒也衣食无忧。后来有一天大军起程,他偷偷问了负责看管他们的将领毛之顺,原来是吴三桂造反了。

到了北边,两军打了起来,后来流贼败了,漫山遍野的逃,他们也跟着乱兵拼命的跑,在此过程中他跟三弟慈炯四弟慈炤跑散了。他单独一人居然跟着一队乱兵跑回了京城,但诺大个京城又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所。那时京城很乱,到处都是乱兵抢东西,他饿了两天,只能以乞讨为生,结果有一天在一户人家乞讨时被那家主人认了出来,那是中书舍人周元振。

后来清兵入城,周元振收留他一段时间后,周元振跟他说如果他被清军抓到肯定是死入一条,他想了个办法,找了一个与他非常相似的人冒充他,然后把他送到南方去。不过此事不宜让别人参与,所以往南逃就看朱慈烺自己一个人,是否能够南逃成功全靠运气。朱慈烺想了想,留在北京肯定是危险的,而且还可能害了周元振一家,于是答应了周元振的计划。

有一天,周元振把他带到外公周奎家,见了自己的妹妹,并告诉妹妹自己即将南逃,可能会有一个冒充自己的人再来见她,让她故意把那人认成自己。后来周元振就把朱慈烺送上了一艘南下的船,他在船仓里躲了一段时间后在淮安上了岸,后面搭船走路,路上还碰到了高梦淇的家人穆虎,两人结伴逃到江南。

听了朱慈烺的讲述,卢善元心中感慨,这孩子真的是太命大了,在那么危险的环境中居然给他毫发无损的逃了出来,这大概是天意吧!既然李继周、张国维、方以智都确认了朱慈烺的身份,卢善元仅剩的一点疑虑都消失了,后面要做的就是让朱慈烺好好的活着!

次日,倪祚善等府城官员也匆匆赶来,所有永康官员一起出城迎接十里迎接王铎和张国维,想来是有专人去通知过他们。闹得这么大动静与张国维信上说王铎是秘密来访不同,那王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王铎的身份昨日已经问过方以智,这个东阁大学士原本却是阉党成员,曾帮魏忠贤编过三朝要典,理论上属于阉党核心成员,不过王铎此人长于交际,又与东林重要成员倪元璐、黄道周交好,倒是牵连不深。而且王铎此人非常有才,与董其昌其名,号称“南董北王”,是享誉天下的书法大家。

方以智对于这种长袖善舞、见风使舵之人并无好感,与王铎的接触很少。以现在方以智的身份也不便露面,只是提醒卢善元,王铎此人心机极深,见人都是笑眯眯的,颇得元载‘怒者常情,笑者不可测也’之妙,卢善元见了此人需特别小心。

过了午时,王铎与张国维的车驾终于到来,众人将他们迎入宾馆,卢善元在一旁默默观察,果然王铎此人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行为举止让人如沐春风,确如方以智其言,不禁心中多了几分提防。

接风宴后,张国维自然回家中歇息,翁婿二人喝了醒酒汤后互相交换了信息,张国维默然良久,说道:“王洪洞此来,你认为会如何处理太子一事?”他与王铎同行两日,几次探听此行目的,没想到王铎却是一点口风也不露,让他很是郁闷。

“依据我的判断,王大学士此来定会一口咬定太子为假!”卢善元此言一出,张国维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示意卢善元接着说下去。

“其一那诏书中永王、定王的名字都是错的,这一点已经得到太子和另一人证的确认,那么这种正式的诏书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错误呢?显然是因为有人逼迫着写这份诏书,而写诏书的人要让这份诏书是错的,以便日后有回旋余地,所以我怀疑此诏书就是王大学士起草。”

张国维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要知道诏书是国家最正式的文件,是要给全体百姓知晓的,这上面有错误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另一人证是谁?”见卢善元有些犹豫,张国维有些怫然不悦,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老夫自然知道太子是真,但所谓孤证不举,光有太子的佐证恐怕难以服众。”

卢善元想了想,对自己的老丈人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于是说道:“是前永王、定王的训导方以智,此事决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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