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永康时报的一版报纸引起了轰动,此份报纸免费发放,整个金华地区所有村子、所有乡绅、部队里的每个班、工厂每个组的工人都领到了一份,这份报纸只有一篇文章,名字叫《扬州十日记》!

而此文引起的直接后果,所有的投降言论全部消失,报纸上随后收到的文章变成了两派,一派是保守派,要求军队加强训练增强实力,守住金华府。而另一派则是要求军队北上,把那些畜牧士兵全部斩杀殆尽!

此时,卢善元就在应付这群士子中的激烈争论。报纸发出去后的第二天,永康士子就聚集起来在县衙前请愿,要求在朱名世与卢善元面前面陈。

结果卢善元与他们一交谈,就发现其实这些士子之间并不统一,譬如王立度的父亲王同庚此时就在大声说道:“余读王公之作,经夜不能寐,特别是那一段‘数十人如驱牛羊,稍不前,即加捶挞,或即杀之。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籍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至一宅,乃廷尉永言姚公居也;从其后门直入,屋宇深邃,处处皆有积尸。’泪如雨下啊!老夫反复诵读,这几日眼泪都流干了。百姓何罪,为何要受此大难?皆因为督抚者不能守也?以前老夫大儿参军,尚要责骂几句,但今日老夫要说,好男儿就需参军,如果一个男儿不能护卫乡里,让百姓受此大难,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因此,老夫与我五峰书院五十余学子决定,全部参军,誓卫乡梓!”

很快有另一个士子上前说道:“王公此言,余以为对且不对。所谓对者,我们所有人都须参军,但不光是为了护卫乡梓,还要为我死去的同胞报仇!余读到‘初二日,传府道州县已置官吏,执安民牌遍谕百姓,毋得惊惧。又谕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而寺院中藏匿妇女亦复不少,亦有惊饿死者。查焚尸簿载数共八十余万,其落井投河、闭门焚缢者不与焉,被掳者不与焉。’时,心如刀绞啊,八十余万同胞啊,就这么活生生的给人屠了,我们难道不应该给他们报仇吗!而且这还只是扬州一地百姓,别的地方呢,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死在这群畜牲手里!我听说义勇军军纪严明,训练刻苦,想必是能战的,何不兴义师,聚义旗,北上征伐,复我大明朗朗乾坤!”

又有一名士子出来说道:“要出兵也要先除内奸,某读此段,真是呲目欲裂啊,大家且听‘扬城陷,每满卒一队,必有内地一、二奸宄为之引。故初但知杀人取财,后乃知某为显官、某为富户矣;初但知深入闺闼,后乃知破壁启窖,凡隐微之处无不至矣。’攘外必先安内,内奸不除,如何兴兵?说不定这边刚一兴兵,那边就知道了!”

士子们这下就吵了起来,因为有些士子可是在前段时间的论战中提出归降,避免战事的。显然此人在言论中已经把他们列入内奸之列了,除了害怕之外自也有些不服!

等他们吵了半天,争得面红耳赤后,卢善元也听不出到底是哪方赢了,其实很多话他都听得不是很懂,这些士子总是夹杂着之乎者也,关键是引经据典,卢善元就更加听不懂了。不过他自然知道这样的争吵是吵不出结果的,每个人都拘泥于一个小点争来争去,最终却忽略了最大的点。

“大家静一静,且听我一言!”见他们争了半天也没有停歇的意思,卢善元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见大家静下来后,卢善元说道:“理不辨不明,我听了半天其实大家说的都是一个理,就是我们要出兵!不过出兵并没有那么容易,首先清军占着杭州与我们金华府之间还隔着一个绍兴府,隔着一个鲁监国,我们要出兵还得跟他们借道。其次,出兵也不是想出就出的,需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粮草、兵器等等都要准备。最后我想说的是,在我们金华府治下,至少我目前还没有发现内奸,所以大家有不同意见都可以表达,不是说不同意见的人肯定就是内奸,每个人思考的角度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我相信是一样的,谁都不想成为亡国奴,谁都不想抛弃我华夏衣冠,谁都不想我们的同胞被屠戮,谁都不想我们的家人受污辱!所以以后内奸的事再也休提,我们需要的是在一个共同目标下大家都能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们护乡救国义勇军成立的第一天起,就有两个最大的宗旨,护乡、救国!,但护乡是在最前面的,我们的实力暂时还没达到救国的地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护乡!我可以跟大家保证,只要我卢善元活着一天,只要我们义勇军存在一天,一定不会让乡亲们受到扬州百姓遭受的苦难!”

卢善元的话让大部分人陷入沉思,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在互相交流着,想来对卢善元的话有些意见。正在此时王同庚说道:“听说先帝太子就在永康,我想我们应该立即拥立太子继承大统,以正名义,如此我们的军队就不再是义勇军,而是正正经经的大明军队了!”

王同庚的话让现场的人炸开了锅,太子的传言曾经甚嚣尘上,但自从王大学士来了一趟,朝廷又发了诏令后,渐渐民间的声音就小了很多,但其实很多人更愿意相信太子就在永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卢善元身上,根据传言太子就在军中。

卢善元一阵头疼,太子一事是他最犹豫不决的事,一方面也想借用一下太子的大义名分,另一方面也不想在实力没有达到之前过早成为众矢之的,综合来说此事有利有弊,他更倾向于默默发展,但这一定是有利的吗?

但没等卢善元想清楚,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个人,一下子解决了他的纠结,此人正是他的老丈人张国维,只见他身后跟着两位老者和张世凤张世鹏两兄弟,气势汹汹的走到卢善元面前,说道:“太子呢?”

“太子在军营呆着呢!”卢善元一看老丈人这架势不对,小声回答道。

张国维大声说道:“非常时期绝不能让某些人窃取名分,各位,请跟我去军营接太子殿下继承大统!”

卢善元一下拦在张国维前面,说道:“大人,太子殿下曾跟我说过,他不想当皇帝!”

张国维铁青着脸,一把把卢善元推开,说道:“胡说八道!太子乃先帝长子,早在崇祯三年就被册为皇太子,乃天下之储君,既然先帝驾崩,自然由皇太子殿下继位,此乃天经地义之举,哪有想不想当的道理!况且,皇帝是想不当就不当的?你不当,现在一群跳梁小丑争着当,刚刚接道消息,福建又立了位皇帝,呵呵,我大明正统在此,岂容一些屑小拿皇位当儿戏!”说完,他还狠狠的瞪了卢善元一眼,说起此事,他恨死了卢善元。他原本在绍兴坐镇,清军攻破杭城后转到浦江,一直在等着卢善元请他过去商量皇位之事,没想到卢善元的信使没等到,倒是等到了鲁王监国之事,他匆匆往永康赶,路上又收到消息福建又立了唐王为帝,他对卢善元的优柔寡断大为不满,认为丧失了最佳即位时机!

可怜的卢善元哪里知道这些旧文人大臣的心中的弯弯绕绕,有事就该直说,还需要人去请吗?卢善元确实是非常犹豫,最大的犹豫就是湘儿跟太子的关系,而他也询问过太子,太子明确告诉他,他喜欢现在军营的生活,并不想象父皇那样劳心劳力最终还落了个自缢煤山的结果,卢善元当然充分尊重太子的个人意愿。

但现在张国维当先而行,卢善元也只能跟在后面,随即各官员、士子都满脸喜色的跟在后面,来到门外,张国维让两位老者先上马车,自己随即上了另一辆马车,并招呼卢善元跟他同坐,卢善元无奈只得也上了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白云山而去。

一路上,得知消息的百姓闻讯加入,很快队伍就变成了上千人,半路,又有几骑加入,却是金华府知府倪祚善率领的府衙官员及金华县官员,看到队伍渐渐庞大,卢善元反而静下心来,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切只能看朱慈烺自己了。

路上,卢善元问了前面两位老者的身份,原来那两位都是原东宫旧臣,一位是原礼部侍郎方逢年、詹事府左谕德项煜,方逢年是严州府淳安人,项煜则是苏州府吴县人,逃难到了慈溪,既然是东宫旧臣自然是证明皇太子身份的最佳人选,张国维早就把他们招了过来。另外几个东宫旧臣,王铎已经在南京投降清军,显然不可能前来。而另外的几位还活着的东宫旧臣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增志由于路途较远,虽已派出信使,但还未得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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