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打心里并不想在这时候又出兵伐汉,上次伐汉才仅仅是半年前的事情。虽然现在陆续开始秋收,粮秣充沛,气候温和适于征伐,但自陈胜吴广起事以来,年年征伐,民力已然大损,再这样穷兵黩武,击败汉军能杀了刘邦还好,如若不能,战事不止,最后肯定会被缩在关中的秦人捡了便宜。

好吧,既然挡不住霸王征伐的脚步,霸王又让自己随军,这次索性尽力将汉国彻底击败,一劳永逸。

“老臣遵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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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阿房翠宫门外竹亭。

“圣上,中尉军集于於商武关,不过就是做个姿态,给汉王一个留驻南阳的理由。”公子婴的脑门在这秋高气爽的季节居然有点见汗,“圣上实在没有必要再驾临武关。”

原来这位胡亥同学还真的闲不住,刚从九原回来才几天啊,又想去南阳看热闹了。只不过他也知道,若直接说去宛城观战,那这些公卿们更不会让他如此行险了。

这些人当中,最早和这位换了灵魂的胡亥接触的就是陈平,最了解这位小爷性情的也是陈平:“圣上可是想要在楚汉宛城战时一旁观战?”

胡亥死命的瞪了陈平一眼,特麻底,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公子婴这下汗真的下来了:“圣上,这可万万不行。”

“有啥不行?”胡亥开始耍赖了:“别忘了咱有无敌的山地曲,他们足以保护我。”

公子婴恨不得给胡亥行大礼:“圣上既然想去观战,届时宛城外必然云集西楚的十数万大军,别说山地曲只有五千,就算圣上将全部卫尉军带着,也不过二万多卒。他们不管多能战,若西楚知道是圣上在军中,只要分兵四、五万,圣上危矣。”

胡亥很明白他如果不管不顾的任性,极可能真的像公子婴所说,会被西楚军围杀。不过他这想法并不是今天突然热血上冲临时起意,而是想过很长时间了。

早在他还没有从九原回到咸阳时,他就从风影阁悄悄借了黄伯等几个杀手,然后命令兽敌也选出山地曲中几个最佳斥侯,由兽敌亲自带着这十来个可以算是这时代里最佳特种兵,已经潜出武关,去打探观战宛城的最佳地点和路线。

今天他把这事儿抛了出来,就是因为前两天兽敌、黄伯等人就已经探查归来,并在他的压力下,无可奈何的承认,是有可以抵达宛城外三十多里一个小山头的道路,也能安排出退路,只是去的路和逃跑的退路都非常崎岖,有三分之一的小路甚至都不能让马匹通过。

兽敌在汇报的时候还极为隐晦的表示,这道路他们山地曲行进是没问题的,但皇帝要跟着……这话里的意思胡亥自然听出来了,但他一句“不行你们抬着我,再不行就背着我”就让兽敌哑了火。

不过兽敌提出的另外一个理由把胡亥给打哑火了:宛城周边是一马平川之地,距离宛城最近的、便于逃跑的小山包,离着宛城城墙足有四十里,就算胡亥同学手里有水晶磨成的千里镜,四十里,折算差不多17公里的距离,又能看到啥?

宛城北倒是还有一个小山头,可距离宛城又太近了,而且要是他们被楚军发现后想要逃进西北的山地丘陵,中间又足有二十里的平川地带。只能在西楚军未到而汉军兵力全面收缩进城的极短时间内潜入这个小山林中,一旦被发现就要每人双马一路疾驰狂奔才堪堪可在被合围之前逃进山地丘陵。

问题是之前说了,从武关前往宛城的山间小路有很多地方马匹是通不过的,那逃命的双马又从何而来?这个小山林因为离城的距离,还是最有可能被西楚军用来为搭营栅而采伐树木的地方。

这些实情被兽敌一分析,胡亥实际上已经绝了去观战的心思,但现在他还是把这话拿出来说,就是想造成一种效果,这次他要观战大臣们不让,可若下次他要再去什么地方观战,大臣们反对起来的气势就必然会减弱一截。

一种小聪明和小狡诈而已。

在座的公卿们当然不会就让公子婴一个人冒汗力谏,一圈谏阻下来,胡亥一看自己是绝对的“独夫”,只好面带悻悻然的从谏如流了。

虽然皇帝耍性子闹了这么一场,陈平倒是若有所思:“圣上,按一般的规律,西楚军围攻宛城时必然会先夺析城,一是不能在自己身后留下一个隐患,另一则是防范秦军真的出武关攻其侧背。汉王不会带很多军卒来南阳,应不过五万数,所以析县汉军也应会收缩回宛城助守。因此武关需大力警戒,防范万一汉军弃守南阳,西楚军前来攻关。”

“上卿所虑甚是。”公子婴见胡亥不再吵吵着要去宛城观战,松了一口气附和着。

“听你们的我不去宛城观战便是。”胡亥眼珠一转:“但我还是要去武关。”

见公子婴的神经一下又绷紧了,他咧了咧嘴绽出一个阴险的微笑:“刚刚上卿也说了,刘邦大约不会带太多军卒吸引西楚军,他本来也没多少卒。可项籍若伐南阳,虽然从彭城到南阳的水道比较绕,辎重运输不便,但西楚军也不应低于十万卒。你们说,如果宛城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大秦突然出现在析城外,那是不是就等于给刘邦分担了压力?”

他得意洋洋的轻拍着亭子的竹柱:“析城外可有的是合适山峰,我站在山上看风景总可以了吧。”

公子婴和陈平对视了一眼。楚军不会在析县投入过大的兵力,充其量也只会置万卒防范武关秦军,皇帝卫尉加山地曲就有二万五千卒,足以保住皇帝的性命,如果再调过去中尉军万卒,以武关道的狭仄,大兵团无法展开,倒是不怕皇帝有什么危险。皇帝手中有千里镜,在附近找一个距离战场三五里的山头也就不虞流矢。

看到公子婴苦笑一下不再劝谏,胡亥就像小孩偷到了糖吃一般窃笑起来。

亭子里并不只有陈平和公子婴两个大臣,不过其他大臣如冯去疾、张苍、陆贾、曹参、冯劫、李禄等都不如那两位和皇帝的关系紧密,既然有他俩劝谏,别人也只是随声附和一下。

这事儿暂告一段落,李禄接着就汇报了一下烧酒的进度。

酒精蒸馏器并不需要太复杂,一个无底木桶下面装上一个铜笠一样的冷凝片加上收集槽的底,木桶装水,就能冷凝蒸锅里酒糟蒸发出的酒精。但用于消毒的用途需要70%左右的酒精,定量其浓度现在可是个难事儿。

于是胡亥想到采用比重计的方式。弄根木棍加上配重,一个简单的比重计就有了,难的是刻度。好在胡亥知道水的比重是1,他弄出来的蒸馏法汽油的比重应该在0.7左右,就用这两种物质中间划刻度,然后让蒸馏酒精比重在0.88左右就行了。

现在少府已经弄出了差不多这个浓度的烧酒,所以来表功讨赏了。

前面说过胡亥想要烧酒的一个目的是消毒,石炭酸、红汞、碘酒之类的玩意儿现在这时代基本做不出来,也就酒精要容易一些。另一个目的是销售到游牧族,北方牧族生活在苦寒之中,高度数烧酒这东西必然大有市场。

只是酿酒原料主要是粮食,所以往游牧族卖烧酒的事儿还要等曹参种出更多的粮食来才行,眼下重点是用来替换军卒所带的“救伤竹筒”里面麻绷带的浸入物,把有解毒功效的草药汤换成70%左右的酒精。

浸过中药汤的麻布是晾干了的较易保存,而要换用酒精就必须是湿的,酒精又太容易挥发,因此胡亥嘱咐李禄在竹筒密封上还要多想点儿办法,另外给军医多配些医用酒精,用于伤口清洗之类的用途,再不济在需要锯胳膊锯腿的时候,也可以先让伤员喝点儿烧酒,醉了以后起一些麻醉作用。

胡亥只恨自己不认得曼陀罗花,不然或者可以把华佗麻沸散啊、蒙汗药啊之类的东西都做出来。

张苍是胡亥特意召来的。随着曹参主抓的粮产稳步增加,加上少府出头为民间匠人的发明弄专利这事儿开始有所进展,使加入手工业的人员和为商贾佣工的人也增长了不少,农赋之外的商税、佣工所得税的收入也随之增加,所以胡亥想要以商税购粮贮藏,为日后山东打烂时救助山东兵灾的灾民做准备。

在宫外竹亭这种非正式场所商讨国事,加上胡亥本来就不太在意君臣礼仪严谨,这些重臣们和皇帝围坐一圈可算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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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胡亥一样不太在意上下尊卑礼仪的主儿还有一位,就是刘邦刘季爷(四爷)。当英布英大爷千里迢迢、灰头土脸的跑到南阳、并得知刘邦也到了南阳时,本来还特别感动的认为汉王是专来迎候他的,结果去见刘邦的时候刘四爷一点儿礼数都不讲,洗着脚就把英布叫进来相见。

英布这个气啊,再听到刘邦说他是来南阳巡视、并没有专程迎候自己的意思,脸色更加阴沉了下来。辞别刘邦被人领着去自己住处的路上还想着要不然干脆走了算了,即使去托庇在自己老岳父衡山王吴芮处藏一段时间,待风声过了之后再回九江国号召余部,也比在汉国受辱强。

要不,干脆自杀。

不过等他进了刘邦为他准备的住处时,一肚子的气一下就消了。刘邦为他准备的居住院子足够大,和他去见刘邦时刘邦住的院子几乎一样大,完全是王室行宫的规格,屋内的家具摆设也都是王者级别,丝毫没有怠慢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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