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从家里出门前,找出一叠新手机卡。把自己手机里的卡拆出来,冲进马桶,换上一个新的。拨通了新卡的第一个电话,“下午4点到,到机场接我吧。”。
飞机已经准备着陆,张诚治的心还是很复杂。近乡情更怯,他看着窗外的云层陷入了回忆。他记得,在他还小时候,家里有整栋的房子,自己有很多亲人,但他们常年在外面做着什么生意。渐渐的,很多角色都成了模糊的影子。仿佛和这个世界毫不相关。
张诚治走出机场,拉着行李往出走。
“小治哥。”对面有人和他打招呼,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在那里等他,使劲地朝他摆了摆手。
“你是?”
“我是耿喜呀。”
“哦,是耿喜啊,你都这么高了。”
“快走吧,我叔等着你呢。”耿喜开心地一手拉过他的行李箱放在车上。
汽车开过一段高速公路,又绕过一段悬崖边缘,再穿过一段绿地……一路上耿喜不断地说着话,既有一些忙不忙累不累的客气话,也向张诚治询问很多他的生活和工作,他是年轻而好奇的,有生机勃勃的活力,与张诚治不一样。
“这两年我叔的身体不好了,肺子上阴影越来越大,眼睛也看不太清,他一直想见你一面的。”
张诚治对这个别墅陌生又熟悉。出来开门的是一个80来岁的老人,个子不高,黑黢黢的面孔,背驼得有些厉害。隔着大门,老人眯起眼睛看着他,直到耿喜提醒才反应过来,他笑了起来,抓过张诚治的手揉搓了几下,脸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一副慈爱的表情,“小治啊,你回来了,我是耿叔。”
这种慈爱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耿叔。”张诚治机械的应道,眼前的一切仍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老头一边带着他笑呵呵的往里走,一边不时的回头看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张诚治自小离开家从北方长大,其实他的记忆并不算深,但不得不说,老人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老头挂着笑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张诚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这房子是俩层,一层举架更高些,楼上则窗子分布十分规律,像是几间简单的客房。院子里收拾得很整洁,倒是那几盆阔叶植物,平添了一些色彩。
这时他注意到,在院子外极远处的空地上,好像有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在那里来来回回。
耿叔先把他引到客厅,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休息一下。张诚治坐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眼睛不时的观看这里的陈设。和记忆中差别不大,这里面装修颇为欧式,布置豪华,摆设考究,有一种成熟的年代感,全不似外观的简约风格。
透过窗户,张诚治仍然看见那个人,他似乎很专注,并不介意身边的事物。只是控制自己的轮椅在很规律的在空地上运动。
这吸引了他的注意,但再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了。
墙上挂着一个相框,装着一张发黄的老旧照片。张诚治走近端详,那照片上一共有六个人,都在二十来岁的年纪。右起第二个五官和他特别像,比他清瘦一些,高鼻梁大眼睛。穿着一件深蓝色略微宽松的长袖布衣,卷起袖口,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水壶,只是眉眼间的神情与他颇有差异,一副既稚嫩又信心满满的样子。
那个应该是年轻时他的爷爷。屋里的照片只剩这一张。记忆中,家里很多地方都挂着一些彩色的照片。每一张的内容不同,但无一例外的是,天空与地面有着颠倒的色彩,而且它们不只作为装饰存在,整个家族似乎对此倾尽心力。
并且讳莫如深。
他简单吃了一口东西,站起身来,头晕的更厉害了,张诚治扶住了桌子。
“耿叔,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的好的,帮你房间帮你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张诚治摇摇头,“您也早点休息。”
楼上大概七间房,张诚治并没有去卧室,而是走到最里面的房间。这间房从不住人,只有斜上方开了一个小小的透光口,所以光线暗了许多。
张诚治迫不急待地打开柜子,那最上面的是一个透明的展示盒。
展示盒里的标本,是一个黑的发亮的虫子,有硕大而扭曲的头,但那不是正常生长的状态,因为它的眼睛是不对称的,不正常的挤压使它们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整个标本呈现了一种怪异的姿势,而且它被保持的如此完好,生动地仿佛时间就停在了它生命中的某一个时点。
张诚治看着那只虫子,就像直视自己的命运。
在那下面,是一个大的木头盒子。张诚治的目光投向那个盒子。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打开它,那是心中一处隐秘的角落。那些东西不会因为不面对而消失,它一直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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