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眼中带着细碎笑意,将玉瓶推过去。
重塑灵根后,沈止罹再也不需服用丸药养身,滕云越便没有继续给他寻,但凭借着对药丸气味的分辨,沈止罹也清楚其中方子,更有云鹤禾生炉相辅,药性更强上三分,对身体也不会造成过大的负担。
珂瑕公子眯眯眼,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点两下,扶手顿时分裂,从中探出一只木爪,拎起桌上的玉瓶,呈在珂瑕公子面前任他端详。
沈止罹也不介意,面上坦然。
半晌,珂瑕公子口中呼哨,鸟类振翅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扑腾几下,抖落一身寒气,才扇动翅膀飞来,落在珂瑕公子另一侧扶手上。
木爪灵巧倒出一粒药丸,捏在指尖,喂给那只雀鸟。
雀鸟尖喙开合,将那粒小小的药丸咽下,不多时,它蹦跳着歪歪脑袋,鸣叫一声,报出一大串药名。
珂瑕公子摩挲着手炉,静静听着。
沈止罹有些惊奇的看着口吐人言的雀鸟,它浑身羽毛形似活物,偏偏周身全无活物气息,沈止罹稍稍试探,那活蹦乱跳的雀鸟竟一大半身子都为木头所制,仅几处重要脏器为血肉之躯。
珂瑕公子看着沈止罹眼含惊异的模样,轻笑一声,散漫道:“惊讶吗?这便是偃师覆灭的原因之一。”
活物血肉与死物结合,若有法维持血肉鲜活,定期更换支撑身体的木头,那便同永生无异。
珂瑕公子把玩着一粒丸药,无意解释,只垂眸淡淡道:“当年仇寇追剿不休,一妇人捂着周岁小儿口鼻,以免引来追兵,朝自己身怀六甲的弟弟弟媳指了条路,自己抱着幼童引走追兵,躲藏两年,在一寻常日子中,被追兵寻到,百般逼问折磨后虐杀。”
那般残酷的事,说出口的人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沈止罹震惊的眼神下,珂瑕公子淡淡一笑,将指尖把玩的温热的药丸扔进茶杯中,吐出余下的话:“那妇人,便是我阿娘。”
珂瑕公子抬眼,第一次直直望着沈止罹眼睛,面上带笑,语气恍若泣血:“表弟,不知舅母,如今可好?”
沈止罹震惊于如此血腥的往事,无暇掩饰面上神情,只怔愣看着双目逐渐漫上血丝的珂瑕公子。
珂瑕公子胸口起伏,强撑着轮椅扶手坐起,面上绽开糜艳的笑,眼中却弥漫着浓稠暗色,额前青筋突突跳着:“她死前还让我好好活下去,不要寻仇,可惜,她不知道我生而知之,一切,”他点了点自己脑袋,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都牢牢记着!”
沈止罹愣愣张口,过大的震惊让他头脑一片空白,只涩涩张口:“我…我阿爹阿娘在我出生以后,被仇家寻到,阿娘将我托付给家仆,自己同我阿爹,火焚而亡。”
珂瑕公子闻言,骤然暴怒,挥袖将桌案上的物件扫落在地,那只吞下丸药的雀鸟受惊振翅,呱噪的叫着,同碎裂的瓷器响声一道,吵得人不得安生。
“不可能!”
珂瑕公子朝沈止罹怒目而视,脸颊涨红,冲淡眉宇间的病气,反倒添了几分鲜活生气。
“不可能!那条路,分明是生路!阿娘她明明将死路留给我们自己!”
沈止罹浑身一震,看着珂瑕公子奋力撑着轮椅扶手,想要站起来,裹着厚厚大氅的双腿,却不曾动弹半分。
“你是如何得知?难不成,你也生而知之?”
珂瑕公子面色狰狞,暴怒的拍打着轮椅。
沈止罹抿唇,迟疑着取出玉笛。
珂瑕公子蓬勃的怒气在看到玉笛时,骤然凝滞,一身的气势猛然落下,他双目失神的看着玉笛,颓然瘫坐在轮椅上。
“两年前,我在濒死之际骤然生出神识,神识触碰玉笛,看到了附着在其上的残念。”
沈止罹紧握玉笛,最初的震惊已然消退,他看着神色茫然的珂瑕公子,慢慢说道:“我原以为,我生来就是乞儿,没成想,竟是这般的缘故。”
珂瑕公子脑子空白,手眼通天,智多近妖的他,自然知晓沈止罹做了数年乞儿,朝不保夕,食不果腹,先前还带着几分痛快,如今再看,竟是如此的讽刺。
屋内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山君,他不耐的挥开一直跟着他们不发一言的小童,抱着铮铮朝厅堂奔去,途中击溃一波波团团围过来的仆从,一脚将门踹开。
心中持续十余年的仇恨骤然被告知是误会一场,心神俱震的珂瑕公子,在呼啸的寒风涌进屋内时,蓦地喷出口血,软软倒下去,被沈止罹手忙脚乱接住。
“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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