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读愠,音同押韵的韵,心部,意为一种叫恨的情感思绪。”

“二叔,我明白了,那什么是恨呢?”

“兰儿,你最喜欢吃的点心是什么呢?”

贾兰想了一会儿,说道“桂花糖蒸栗粉糕,好久没吃了呢。”

“那你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好不容易得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正准备吃,结果被我抢走了吃掉了,你会怎么想。”

“二叔,想要吃不用抢,和侄儿说,侄儿给你就是了。”

顾梦拍了拍自己脑袋,又想了一下:“那如果有一天其他人欺负你母亲呢?”

“我会和他拼命,哦,二叔我明白‘愠’的意思了。谢谢,二叔。”

顾梦点了点头,继续给他讲解了剩下几个字的意思。见迟迟没有人来喊自己,顾梦索性让贾兰读论语,遇到他不会的字词,再帮他讲解。贾环则在背着他们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梦发现最后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在讲。但是又不能失了长辈的面子,一时间口干舌燥。

钟灵这时走了进来,“你们随我来吧。”

顾梦不由松了口气,正往门口去,只听见姊妹们的欢快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待到了靠近门口复又都收了声。很快顾梦和她们碰了面,见到林黛玉神色轻松得朝他点点头,知道她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他的心顿时放下半截。

这时他发现了红着脸躲在林黛玉后面只露出半张脸的惜春,想逗逗她,又觉得不太合适,便朝她们点点头跟上钟灵的步伐。顾梦看到跟着她们的丫鬟们正拿着一条素色长索,略一想便明白先生这是破例让她们在教室跳马索,难怪她们这么开心,这大冬天的没什么娱乐项目都憋坏了,难得有机会借机一起玩,更何况是在教室呢。顾梦笑着摇摇头,小孩子无忧无虑真好!

女先生住的地方是三间上房,钟灵带他们来到中堂,只见正中雪白墙面上画着的是仿唐伯虎的《观梅图》,他曾经在京都博物馆参观看过的,只是把其中的高士换成了一位美人,题书内容不变:“插天空谷水之涯,中有官梅两树花。身自宿因才一见,不妨袖手立平沙。”只是位置变了,使得整体墙面空间更加平衡协调。靠墙近处放的是大红酸枝贵妃榻。花罩把闺房、中堂、次间的空间隔开,闺房还有前面黛玉眼中看到的折叠屏风遮挡视线,另一边中堂和次间之间则是敞开的。

女先生应该还在闺房中没出来,钟灵把他们领到次间等待,顾梦注意到右侧放着一个博古架,放着一把二胡,一支竹笛,一把古琴,一些书册,一个插着梅花的瓷瓶,还有各色工艺品。房间中间则放着一把交椅和一个琴台。顾梦有些欣喜,却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是说不上来。房间的另一侧则放着一张美人榻,上方的墙面挂着北宋赵佶的《腊梅山禽图》,只见上书:“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轻柔。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看样子,应该是真迹。

过了好一会儿,女先生才走了过来,几人赶紧行礼。顾梦行礼前注意到女先生的神色不知为何似乎不太好,顾梦不由心中一惊,别不是黛玉的检查结果有变故吧。

一旁钟灵上前在贾兰的丫鬟耳边交代了几句,那丫鬟便开始帮贾兰宽衣解带,

顾梦连忙询问:“先生,林妹妹她们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女先生关切的问道:“宝玉,你的声音怎么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变沙哑了?”

顾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方才在教室那边给兰儿讲解了论语上一些字词。”

女先生点了点头,“这几日是我疏忽了,今日你回去的时候,我让钟灵给你拿些罗汉果回去泡着喝吧。”

接着便开始回答顾梦之前的问题:“迎春、探春、惜春、黛玉都暂未发现有心脏方面的问题,我让她们跳一段时间马索后,再复诊一次。黛玉确有气血不足之症,应该是她母亲和弟弟亡故,烦恼郁结于心,劳倦思虑太过,食不知其味,而伤心脾之血,夜不能安寝,伤其气而致。气郁、肝气胀而压迫脾胃,而致脾胃虚(食欲不振)、致血虚、复致肝郁,往复逾甚。至于她春秋两季,多咳嗽犯病,则可能是体质虚弱,肺气被风邪侵袭所致,目前没有异常,需要到时候再看。其他病症暂未有发现。目前看来人参养荣丸并不适合她,她之年幼,而药力过猛,虚不受补,反受其害,黛玉的身体变成今日之状,未尝没有用药过猛的缘故。

人参养荣丸,乃是将补血的(熟地黄、白芍、当归、川芎)四物汤、补气的(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四君子汤合成八珍汤,加上黄芪和肉桂合成十全大补汤,再加人参形成人参养荣汤,是大补之物,但并不适合她。

而是应该用宋人编写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所载的‘’逍遥散‘’调理。

逍遥散:“治血虚劳倦,五心烦热,肢体疼痛,头目昏重,心悸颊赤,口燥咽干,发热盗汗,减食嗜卧,及血热相搏,月水不调,脐腹胀痛,寒热如疟,又疗室女血弱阴虚,荣卫不和,痰嗽潮热,肌体羸瘦,渐成骨蒸。

逍遥散有舒肝、健脾、补血之效,正好对症。

同时把茶水替换成龙眼煮汤饮用。补血,安神、助眠。”

见丫鬟已经帮贾兰准备完毕,女先生便停下说话,用手搓了搓听诊器前端,开始帮他检查。

顾梦想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林黛玉应该不是先天性心脏病,肺病目前也没有,应该是心思郁结导致睡眠休息不规律,茶饭不思,最终形成精神不振、消化不良、营养不足、贫血的恶性循环,春秋两季可能是体弱而容易感染肺部炎症。顾梦不由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先天性心脏病就好,其他的相对来说好调养回来。

顾梦知道中医里面“心”并不单单指心脏,从五脏六腑理论关于心主血脉和心主神明的描述来看,除了与心脏相关的疾病,很多血管病、血液病、失眠、脑血管病等,都属于“心”的管辖范围,所以以前那些医生的诊断并不能说不对,只是林家请的那些医生不可能都不明白年纪幼小、从小体弱的黛玉不适合一上来就大补的道理,却一致开出了这样明面上确实是补血养气,实则上可能是伤人的方子,真是杀人不见血,再联想到她弟弟和母亲接连病故,林如海目前面临的局面真的可谓是四面楚歌、杀机四伏也不为过。作为天子近臣,敌人不敢明面上针对他,暗地里却下死手,却又能密不透风,想想都可怕。

顾梦正想着,忽然感觉上身一凉才回过神来,原来是一旁的李嬷嬷上前帮他解衣。虽然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小朋友,但是看着盘着发,神似宫泽理惠的女先生,他的脸还是不由一热。

当然,他并没有扭捏作态,大大方方的配合检查。不过在女先生耳朵贴着听诊器另一端帮他检查的时候,却发现女先生的耳朵特别得红,和她白皙的脸颊相映成趣。

很快顾梦也检查完毕,望问问切都过了一遍,女先生便让他们去把黛玉她们替换回来。算起来三个人用了也就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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