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模糊感消散,少年的身形再度变得清晰。

那枚铜钱,也落在了少年手中,被少年很随意地上下抛着。

完美封印。李追远很享受这种以前困扰自己的难题被自己回过头来轻松解决的感觉。

这是自己的成长。

当然,要不是自己在梦鬼的梦境里得到了魏正道的进一步传承,他现在对这枚铜币,还是没有更好的方法。

另外就是,魏正道虽然名字里有“正道”俩字,但他所传授的东西,往往对邪物更为有效。

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就少年的巴掌大小。

里头,也就只有一个刻度表一个针头。

因为李追远把大量无用的可以靠自己脑力算出来的东西给省略了,弄出了一个只适合自己来用的浓缩精华版。

太爷家屋后的小工坊还在,过年前后的这段时间里,李追远和阿璃就经常待在里面,他负责设计,阿璃来负责制作。

二人合力,把它给造了出来。

原本李追远以为自己不实际上手,那就能确保没误差,但这东西似乎真有定数,哪怕只是自己设计出来的,可做完后测试时,发现依旧存在着一个固定的误差值。

这种误差值,就跟自己没办法画符一样,太顺太圆满了,总得给你留点缺。

缺在这里,反而是种好事,要是缺在其它方面,反而会是一种大麻烦。

固定误差,就不算误差,反正使用它得靠自己大脑运算,无非是多算一道,小问题。

而且也因此具备了防盗效果,万一遗失或者被偷了,别人还用不了。

罗盘中间有个小缝凹槽,李追远将铜钱塞了进去,严丝合缝。

“我们家阿璃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再次尝试使用罗盘,掐印引动,罗盘指针连续波动,李追远一边看着它一边大脑运算,只一瞬间,就把这里的风水格局给推演了一轮。

同时铜钱在里头还会发出颤音,被李追远耳朵所捕捉,这里头,竟还有一层新的讯息:形势下吉。

就算是村镇上的坟,也是以前找风水师傅看过的,下吉的坟穴,在乡村里算是不错的了。

要真是测出上吉或者更往上的好穴位,那就可以给南通文物保护单位打电话了。

别想着这种好地方会空着轮到你,古人又不是傻子。

这新罗盘,既可以测算风水也自带占卜吉凶效果,目前来看,称得上是自己手头上,最具实用性的一件器具。

这也为接下来,自己跟着亮亮哥出去时,增添了一大助力。

坐上三轮车,回家。

刚骑入思源村村道,就看见张婶在向这边跑。

“小远,找你的,亮侯的电话。”

张婶很喜欢来李三江家这边喊人接电话,跑得勤快,声量也大,因为无论是李追远还是谭文彬他们都很客气,每次接打电话,都会顺手买不少东西,不像村里某些人,用完电话就和你打哈哈,恨不得电话费都和你挂账。

李追远来到小卖部,懒得等待,把电话回拨过去。

“喂,小远,是你么?”

“是我,亮亮哥。”

“有个活儿,如果你有空的话……”

“有空的。”

算算时间,虽然还是有点早,但也可以进入正轨了。

最重要的是,大家伙的伤势,都恢复得七七八八,是时候可以去摸索下一浪了。

比起被动等待,李追远还是更喜欢主动出击。

“要出一趟远门,是贵州下面的一个县,那里原本施工建设的一个水电站出了点问题,我们得过去进行辅助排查,越早去越好,这样尽量不耽搁年后的工期。”

“可以,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我们在金陵汇合?”

“好的。”

“那个,我顺便帮你去学校办一下手续,谭文彬和林书友的要不要一起办?”

“要的。”

“那行,反正学校那里的事,我负责去搞定,车票这类的我也会弄好,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午饭,下午正式出发。”

“没问题。”

“辛苦你了,小远。”

“这是你的工作,也是我的工作。”

“呵呵,有你在,我心里踏实,真的。他们都说是我照顾你,其实我心里清楚,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亮亮哥,你是不可或缺的,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就像派出所门口的牌子一样重要。

“哈哈,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对了,你们车坐得下这么多人么?”

我们的车,可是小皮卡啊。

“坐不下,所以还得劳烦亮亮哥你辛苦,开车来南通接我们去金陵。”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挂断电话,李追远终于知道,亮亮哥以前是怎么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中,还能频繁回南通的了,简直就是见缝插针,没缝也要硬插。

李追远再次拨打电话,拨给了平价商店。

接电话的是陆壹。

他今年回家过年了,然后因为成了“厂二代”的原因,今年给他安排的相亲局实在太多,陆壹受不了了,就早早地坐火车回学校。

他更喜欢在商店里,熟悉和忙活自己的事业。

李追远懒得打给传呼台再一个一个呼叫了,反正他们团队有自己的“总台”。

“张阿姨,我要这个,这个,这个……”

李追远选了不少零食,给了钱后说道:“放在阿姨你这里,等虎子他们过来时,给他们吧。”

“小远侯啊,你可真有当哥哥的样子。”

李追远腼腆地笑了笑。

主要是张婶小卖部里的商品种类并不多,过年那段时间,谭文彬他们频繁打电话,早给家里拿去了不少小零食小商品,那些东西放家里又没什么人吃,他就懒得再往家拿了。

回到家,柳玉梅她们还在打牌。

即使相处了这么多天了,梨拿牌的手,还是在颤抖。

他们夫妻俩这还算是好的,萧莺莺自打柳玉梅她们回来后,她就一直待在大胡子家,没再在这里露过面。

纸人都是她在那里做好了,再让熊善用拖车运回去的。

“胡了!”

柳玉梅拍了一下手,开始算番。

李追远走到柳玉梅身边,小声道:“奶奶,后天我就要出门了。”

“回学校?”

“不回学校。”

“那你下学期,是不是就不怎么待学校了?”

“应该是的。”

柳玉梅叹了口气:“可惜了我院子里种好的蔬菜。”

“可以让秦叔抽空去金陵收菜。”

“呵。”柳玉梅被逗笑了,“算了,这里田更多。”

“您是打算继续在这儿住下了?”

“要不然呢,跟着你到处乱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住哪儿不是住。”这一把轮到柳玉梅轮空,她站起身,领着李追远走到坝子边,“得让你太爷再多包点田,要不然不够阿力和那头熊一起种的。”

“谢谢奶奶。”

“奶奶也时常自责,想为你做点事情嘛,却又无从下手,说到底,还是小远你太有本事了。

其实,我过去也挺好奇,人家行船,都是千帆竞渡,江湖游走的,你是怎么做到过去半年基本就待在学校里等活儿的。

只是这些,现在也不方便问,我晓得你们有事情故意瞒着我,壮壮那孩子每次和我聊天时,我也听出来他有所保留。

我们终究是老了,而你们正年轻,这座江湖,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嗯,还有一点,你们既然是跟着亮亮那小子跑,我信那小子回来的频率,他要想方设法回南通来时,你总不至于不跟着。

在外头再忙,也记得多回家看看。

阿璃想你。”

“我会的,奶奶。”

所以,自己这次还真是沾了亮亮哥的光。

李追远又去和李三江说了声,李三江听完后问道:“在外头,销会更大吧?”

“单位会报销的,太爷。”

“也不能什么都报销吧,穷家富路,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别因为节省亏待了自个儿身体。”

“不会的,反正有太爷你每个月给我打钱。”

“那是!”

李三江摸了摸李追远的头,既是唏嘘又是自豪道:“我们家小远,也要出门干事业喽,呵呵。”

“对了,太爷,柳奶奶她们应该要继续住在这里。”

“那力侯和婷侯,不也要留在这?”

“嗯。”

“嘿,那正好,我再置办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的这些,把大胡子家那里也用上,生意给它翻个倍。”

好骡子一下子变多了,磨盘都不够拉的了。

原本李追远让陆壹给林书友传达的意思是,他可以从福建先去贵州,林书友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是命令还是建议,得知是后者后,就坚决表示还是要和大部队一起行动,他会去金陵等待大家集合。

当排头兵开路先锋的压力很大,一不小心,自己出了什么事,就容易把团队节奏带崩,变成拯救林书友行动。

临出发的前一晚,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晚上,李追远去大胡子家走了一下,回家后和离家前,按照规矩,都得和看大门的打声招呼。

熊善夫妻在桃树林里搭了一个摇篮,摇篮上架着一个风车,只要天晴日丽,他们就把笨笨放在摇篮里,让桃林里的风帮它轻轻摇曳。

这拉关系的方式,是真够硬的。

但也挺符合他们夫妻俩的一贯水平。

烧了几张纸,说了声自己要出远门后,李追远就回去睡觉了。

翌日一早,自床上醒来,侧过头。

门边椅子上,坐着一道精致的倩影。

清晨的露台上,李追远和阿璃下棋。

一直下到楼下的刘姨传来喊声:“吃早饭啦!”

恍惚间,如同时光倒流,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一切都未曾改变。

可眼前的女孩,已经长高了,出落得更加精致端庄。

当初的她,坐在东屋里,脚放在门槛上时,还保留着属于少女的那一抹娇憨。

而现在的自己,也渐渐到了无法再以男孩形象来扮可爱的门槛。

人生也是一条江,年轻时拼命划着桨,到后来,再哭着喊着想回来,却求而不得。

在这条江上,最幸福的反而是浑浑噩噩,过早明白反而会过早不快乐。

两张方木凳拼接成早餐小桌,李追远帮阿璃分配小咸菜,阿璃帮李追远剥咸鸭蛋。

早饭刚吃完,薛亮亮的车就到了。

这意味着,他昨晚其实就到南通了,在江里留宿了一整晚。

应该是受过年那段时间,天天骑着三轮车去江边的刺激,年后他去提了一辆崭新的桑塔纳。

可这轿车装下东西后就装不下人了,因此那辆小皮卡依旧得开到金陵去。

因是去金陵后直接出远门,所以这次李三江没塞太多东西,只塞了钱。

柳玉梅站在坝子上,看着那群即将离开的孩子。

目光仿佛穿过岁月,回到自己的小时候,站在祖宅门口,看着离家的小叔。

小叔是自己的长辈,年纪却又很轻,小时候喜欢背着自己玩,也最是宠溺自己,家里大人常说,自己的坏脾气,一半都是由这个小叔惯出来的。

小叔带着身边人去走江时,也是如此的场景。

与其说,是去面对那危险的浪,不如说,是去迎接人生中精彩的风景。

曾经的柳家长辈,能对小叔说:累了,就点灯回家。

同样的话,她也对小远说过。

但她说起来时,其实并没有那个底气,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在放屁。

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孩子的两个家,合并到一个地方,让这孩子走江间隙回来时,能安安生生地回个好家。

嗑瓜子聊是非,打牌较真,也是故意提前为此做的铺垫。

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清高的柳家大小姐,但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出去走江闯荡江湖,她这个老东西,又有什么改变是不能做的?

当两辆车驶离时,李追远先和近前的人群挥手告别,然后目光上移。

他看见了二楼露台上,那道红色,正在为自己送行。

阿璃今天是故意穿着红色的衣服,这样即使隔了很远自己也能看到她的身影。

李追远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那红色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和天上的火红的太阳融为一体。

……

“我的尾巴骨,感觉快被颠得旧伤复发了。”

谭文彬双手撑着拖拉机边缘,好让自己的屁股悬空。

他也是去过不少地方了,山路也走过,但这一段山路,颠簸崎岖得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第一反应是,这世上竟有这么难走的路。

第二反应是,这么难走的路后面,竟然还能生活着人?

薛亮亮开口笑道:“你们这些自幼生长在大平原上的人,就是这么娇气。”

阴萌:“就是。”

林书友小声附和:“就是就是。”

谭文彬:“我艹,听说过搞地域歧视的,第一次发现还有搞地形歧视的!”

薛亮亮:“其实在山区长大的人,去了你们平原也会不适应,对吧,阿友?”

林书友点头:“一开始出来时,看见地那么平,心里还真有些不踏实。”

薛亮亮:“慢慢就习惯了,以后啊,凡是人的脚能走过去的地方,都能修成坦途。”

谭文彬:“你跟我说说,这里怎么修路?”

薛亮亮指了指头顶,那里恰好是两山之间:“天上修。”

谭文彬:“你赚到钱了,你说得对。”

开拖拉机的大叔一脸歉然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受罪了。”

薛亮亮:“冉师傅,我们只是瞎聊聊,你别往心里去。”

冉师傅:“快到了,今晚你们就宿在我们村里吧,之前施工队也在我们村里租用了民房,你们就在那里休息,吃的喝的,到时候我给你们送来。”

“麻烦你了。”

“麻烦个啥啊,我就是给施工队干采购的,呵呵。”

到了村寨,冉大成拿出钥匙打开门锁,领着大家走入一座土楼。

里头空间很大,房间里一看就是工地办公室的布置。

薛亮亮问道:“就算是过年,没安排人留守么?”

冉大成回答道:“本来是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的,但年前就不见了,我本来还打算喊他们去我家过年的,估摸着,应该是偷偷回家去了。”

薛亮亮摇摇头,心道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冉大成又送来些吃的,说了声明天带他们去工地后就回家了。

大家整理着土屋,一楼全是临时办公室,二楼则是住宿房间,都被改成了大通铺。

因为留守交接人员不在,导致众人的工作很难展开,因为很多现实中的问题,它很难以书面或电话汇报的形式呈现。

李追远在二楼帮忙整理今晚大家的卧室时,发现了一本蓝色硬封皮的日记本,封面上还夹着一支钢笔。

厚厚的日记本已经用了四分之三的页数,足可见原主人是有多爱写日记。

但这么珍视的东西,走时居然遗落在这里。

不过,等施工队回来后,原主人应该也能将其取回。

擅自偷看别人日记是一件极不道德的事情。

李追远把日记本打开。

翻到最后一页,字写得非常潦草,上面标注的日期显示,是腊月二十八,距离过年还有两天。

天气:阴。

内容:

“他们不是都已经回去过年了么,那么一楼现在正在开会的一群人,又到底是谁?

为什么,

我从二楼窗户缝隙里看见,我‘本人’也坐在下面开着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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