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唯恐那船木料也是大祭专用,这样一来便没有自己的余量。

然而事实是想多了。

船工除了要免费为祭礼司完成大祭所需的运输任务以外,当然也是要交祭税的,所以就要额外超载一些货物,拉些私活,方才能补上祭税的窟窿。

所以那批梓木必然是有沈良的余量的。

船老大那枯黄瘦长的手虚捧成碗状,像乞儿一样对沈良上下掂着:“行行好吧,祭税太重,都是辛苦钱,砍价别那么狠。”

最终谈定一千五百文,买下六十斤十年阴干的上好梓木芯料。

就在沈良往怀里摸钱准备付款时,就见一个粗布袋子从身后飞了过来,越过肩膀精准地落在船老大那虚捧成碗状的手里。

然后是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袋子里是一千五百五十文,多出的五十文找个脚夫,把木料送到店里去。这小子要请我喝酒,没时间。”

沈良转头,夕阳映照着姜红巾细长的人影。

姜红巾依旧是那身大红衣裳,在霞光下艳得像在烧。

“实腹坊,老胡子店。”赶在姜红巾把沈良拉走前,丢给船老大一个地址。

“顺便再给老胡子带个话,这小子今晚不回去了。”姜红巾接话道。

清冷的月光洒在姜红巾的船,甲板上除了沈姜二人外,一个人也没有。

或者说,整艘船上都没有其他人,安静得让人有点不舒服。

铺一张草席,油纸上摆得是卤下水,坛子里盛得是粗酿的浑酒。

两只粗瓷碗一碰,话便稠了。

姜红巾道:“一条金那次我许给你的报酬,等你这么久也不见人影,就知道你不愿要。所以这次木料的钱我替你付了,算是支付你的报酬,你不能推。但是呢,我又觉得咱们的关系不止金钱上的主雇关系,所以这顿酒得你请,你不能赖。”

沈良夹了片肉,笑道:“我这人缺点很多,但唯独有个优点,就是不客气。”

“很好,我就喜欢不客气的人。但是现在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客气一下。”说罢,姜红巾饮尽一碗酒,垂首对沈良道:“对不起。”

“没关系。”沈良端起酒碗在姜红巾碗沿轻轻一碰,自顾自饮尽:“我早把那件事儿给忘了。”

“你能忘,但我不能忘。”姜红巾道:“那天城主府的人来我船上抓走橹三儿,我才知道他们举报你冒用匠牒,也才知道你原来叫白二。而且我本来想拿着橹三儿儿,当面给你一个交代,但现在不行了。”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意思,更何况,我现在一点事儿也没有。”

“你没事是你的事儿,给你补偿是我的事儿——你可以随便提条件。”

沈良在犹豫,其实他很想这样算了。倒不是为了放姜红巾一马,而是单纯嫌麻烦。

而且这么一件小事,对已是仙人的沈良来说,不比被石头绊一脚大多少。

姜红巾好似看透了沈良的心思,道:“你刚刚才说过你的优点是不客气,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那好,我要钱。”沈良说出一个非常符合其凡人平民身份的答案来。

姜红巾松了一口气:“你若要的只是钱,哪怕再多,也是便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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