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大劫盟会

脚步声逐渐靠近,等离自己身边三四步远时,李无相忽然坐起,一把将腰间铜镜抓在手中厉喝:“什么人!?”

重剑“咄”的一声被插在地上,被称“牟师兄”的汉子把手臂一张,将身后的几个人拦住,沉声说:“道友别慌,我们也是三十六宗的弟子。道友你是天心派的人吧?”

李无相默不作声,只握着铜镜盯着他们。

牟师兄把神色缓和了一下:“我叫牟铁山,是巨阙派的。”

指了指身边使锤的矮壮汉子:“这是唐七郎,是天工派的,和你们天心派只差了一个字。”

朝拄着枪的那个偏了下头:“这是陆怀远,是千机派的。他后面那位是刘含章,是青霄派的。这两位师妹都是素华派的,一位叫孔镜辞,一位叫孔镜语。”

又把目光收回,看着李无相:“我们在路上遇着不少你们天心派的弟子,刚才还埋了一个……道友别多想,我们遇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应该也是被你们天心派流落下山的同门害死的。”

李无相沉默片刻,低声说:“师门不幸。”

牟师兄笑了一下:“道友,要是我们想害你,就不会说这么多的话了。你们天心派是怎么回事?我听你们的人说,是被剑宗给挑了?”

李无相摇摇头:“唉,说来话长了。你们……有吃的喝的没有?”

“有。”牟铁山将重剑提起,咔了一声横着卡在背后的剑槽上,朝石缝指了指,“既然话长,咱们就坐下来慢慢说吧?”

李无相又盯着他们看了看,往旁边挪了一下:“也好。”

六个人就走到石缝底下,在离着李无相两步远的地方坐下了。佩着细剑的刘含章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从里面取了两张饼、一囊水,抛在李无相面前,对他笑笑:“师兄,吃点喝点吧。”

李无相立即伸手把饼和水囊抓过去,正要吃,却又停住了。

牟铁山微微皱了下眉,使枪的陆怀远则哼了一声,从包袱里也抓一张饼、撕开一角送进嘴里,眯眼看着他:“你不用怕,我们不会害你,更不会像你们天心派的人那样,流落下山,为了一点金银财货就彼此厮杀。”

他说了这话就别过脸去,又嗤笑一声:“天心派。”

李无相运气一催,叫自己的脸微微涨红,但什么都没说,立即喝了一大口水,又狼吞虎咽起来。

六人就看着他吃喝。等他把两张饼吃完了,天色就渐渐变暗——空中的明月被浓云遮掩了,空气变得湿润起来。再过片刻一阵闷雷滚落,雨点稀稀拉拉地落了下来。

此时牟铁山才又开口:“道友你怎么称呼?”

“我……李静。”

“好,李师兄,玉轮山上是怎么了?我们在路上听你们的人说,剑侠杀上了玉轮山,说是因为你们不肯帮忙——他们霸道到这个地步了吗?”

李无相叹了口气:“唉,倒不是剑侠霸道,而算是我们宗主自作自受吧。”

六个人愣了愣,彼此对视一下,牟铁山皱起眉:“这是怎么说?”

李无相苦笑一下,摇摇头:“我不该说宗主的不是,毕竟人死为大。可到了这时候……你们六位应该都是听说出了事来这边看的吧?那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我们的宗主,周瑞心,之前是要投向真形教的了。”

“投向真形教了?”牟铁山皱着眉想了想,又看看身边几个人,“师长们说过天心派可能会这么干……毕竟离真形教最近。但是剑宗的人就为了这个灭了天心派?”

李无相叹了口气:“也不是。是因为周宗主抓了几个剑侠做投名状,叫人找上门了,还是个元婴。”

他说了这话之后,就细看这几个人的神情。

六人又是愣了愣。这应该意味着在他们的心里,“先动手抓了剑侠”这种事性质很严重、非同寻常。这至少说明即便是如今的情况,剑宗的威名犹在,三十六宗的人还是要忌惮的。

果然,牟铁山摇摇头:“周宗主这事做得真是……有点糊涂了。原来是他先坏了规矩,怪不得。”

“规矩”——这个词叫李无相高兴起来。事到如今他们还在讲“规矩”,可见即便战事起了,三十六宗的绝大多数人还将这个词儿看得很重。

另外五个人似乎都对这话没什么异议,只有陆怀远又嗤笑了一声:“我说呢,真是取死有道。形势所迫不得不倒向真形教,这事我看不起,可能理解。但先动手抓剑侠?哈哈,不冤,不冤啊。”

到这时候,李无相就意识到这几人应该不是三十六宗的寻常弟子了。两点。一点,寻常弟子不会被托付查看东皇印是否还在幽九渊的这种重任,第二点,听他们提起周瑞心、天心派的口气,并无太多尊崇之意,这意味着他们在各自宗派中的地位至少应该不低,属于青年翘楚一类。

他很好奇他们口中所说的“盟会”是怎么回事,又想要跟他们同去幽九渊。这么一来,“天心派的寻常弟子”这身份未必能叫他们看得上、带得上,那么……

他的身子微微动了动,看着想要起身,嘴唇也张了张。但又忍住了,只将手指在铜镜上按了按。

使锤的那位唐七郎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笑眯眯地问:“李师兄,你在天心派是何职务啊?”

“寻常弟子。”

唐七郎又笑:“我看未必吧?我们一路上走过来遇着的天心派寻常弟子都灰头土脸,就像陆师兄说的那样,宗派没了,要为以后打算,所以彼此争抢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再看李师兄你呢,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点落魄的样子都没有。这气度呢,啧啧。”他看了一眼牟铁山,“跟咱们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很是沉得住气,身上呢……好像还有点丹力犹存?要我没猜错,刚才是服了丹药,在运功调息的——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寻常弟子啊。”

李无相犹豫一阵子,长叹口气:“唉,唐师兄慧眼如炬。我其实是无颜见人,好吧……我其实是本宗驻在德阳飞云观的掌观。”

使枪的陆怀远微微仰起脸、斜眼看他:“哦,还是个掌观,牟师兄,咱们不就是想要找个掌观之类的么?这回找着了。不过你既然是掌观,为什么不去收拢附近的宗门弟子,而自己待在这儿?”

李无相摇摇头,再叹口气:“宗门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用?”

陆怀远又要出言讥讽,牟铁山把手一抬,他就不说话了。

牟铁山又想了想,看李无相:“李掌观,要是我说,其实你还有别的去处呢?”“我知道你的意思,投到三十六宗别的宗派门下。唉,可是去了别的宗派,功法就要重修,这么说吧……我能做到掌观,是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才挣了这么一个位子。要是去了别家道场又从个外门弟子做起,我倒不如做个自在散修,或者投个散修门派受着供奉呢。”

六人微微一愣,牟铁山问:“十几年?李掌观你如今是什么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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