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渐渐远去,混合着城里喧闹的声音透过紧闭的门窗,只剩小小的余波。
房间里寂静的可怕,余波激起西尔维娅内心深重的负罪感,混合着内疚,重重地拍打在心灵岛屿上。
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为祭典做着准备,只不过,祭典指向的存在已经陨落,祂的神国也不会再为任何人敞开。
在向远古太阳神祈祷的同时,他们没有忘记一直提供帮助的西尔维娅,也为她提供了锚点。
随着人性一点一滴的重拾,被压抑的情绪织成细细密密的针毡,又痛又痒的感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脑海中蹦出了曾看到过的一句真理,亲人的离开不是一时的暴雨倾盆,而是余生都将活在漫长的潮湿当中。
西尔维娅的身形渐渐被雾气隐去,再睁眼是神国入口。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破败的故地,身体又引导她走到了昔日的神殿前,抬头看着破败难掩华丽辉煌的神殿,轻叹一声,拖着步伐慢慢的走进去。
一步,两步,三步。
西尔维娅在远古太阳神的神座旁挨着盘腿坐下,身体微微放松,向那边靠。
西尔维娅略带自嘲的想,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要是被梅迪奇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
梅迪奇,梅迪奇……
西尔维娅有些不解,怎么最近老是想到祂?
仔细想想,她和梅迪奇的交集好像也没有很多。
难道是因为梅迪奇被指派负责照看新生的西尔维娅,所以对祂产生一种“梅迪奇,大好人!”的依赖想法,大概是出于这个原因?
在过去的时候,她受到造物主之命外出,结果遇到危险,通过呼唤梅迪奇才脱了身。
那次是遇见一头从深渊里跑出来的恶魔,流着哈喇子,张牙舞爪地直愣愣冲着她来了。
第一次出门的西尔维娅哪见过这阵仗,当场吓得原地呆住,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梅迪奇。
喊完才意识到她是自己出门的,梅迪奇压根没跟着她一起来。
深呼吸几下,缓过神的她站在原地做好迎战准备了,结果一道熟悉的红色背影从灵界走出,挡在她面前。
梅迪奇赶到后,一边在嘴上损西尔维娅的孱弱无力,一边替她解决麻烦,手起刀落地将恶魔斩杀。
拖着恶魔尸体临走前,还得阴阳怪气一番她的序列太低。
西尔维娅一开始还会认真考虑祂的话,寻找晋升序列一的办法,后来发现祂就是单纯想要挑衅。
她也就不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反正被祂损几句又不会掉块肉。
曾经奥赛库斯,列奥德罗和梅迪奇三个人打过赌,西尔维娅能忍受梅迪奇的挑衅到什么程度。
西尔维娅在五分钟内生气,那就是列奥德罗赢;坚持到半小时,就是奥赛库斯赢;如果始终没生气,就是梅迪奇赢。
当然,那时的西尔维娅对这个赌约毫不知情。
她只知道梅迪奇突然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嘴里还特别阴阳怪气地说一些挑刺的话,弄得西尔维娅很是摸不着头脑,还以为祂终于被打坏脑子了。
她还以一种特别怜悯的眼神走到梅迪奇面前,踮脚摸摸祂额头,说道:“你别放弃治疗哈,主一定会有办法的。”
然后西尔维娅就看见不知从哪又跳出来一个奥赛库斯和列奥德罗,一个笑得隐忍,另一个笑得猖狂。
“顶级的挑衅者被挑衅,梅迪奇,你真够菜的。”
再回头,就看见梅迪奇气得脸都红了,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
西尔维娅满脸疑惑地左瞅瞅右看看,完全状况外的样子。
到了后来,她第一次见识到乌洛琉斯的轮回,抱着银发小婴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跟所在还在天国里的同事无差别的发送求助信号。
西尔维娅本以为来的会是萨斯利尔,再不济也是造物主座下的其他有经验的圣者或天使。
结果却没想到来的是梅迪奇。
接收到求助的梅迪奇扬扬眉,非常熟练从紧张到僵硬的她怀里抱过婴儿形态的乌洛琉斯,然后熟练的喂奶、拍嗝、哄睡一条龙。
西尔维娅硬是从这个纯阳性途径的顶端身上看到了母性光辉,她一脸郑重和敬意的拍拍梅迪奇,说道:
“梅迪奇,你会是一个好父亲……不,好保父的。”
“小哑巴,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然后就是小阿蒙,也是被梅迪奇一手带大,但其中遭受了多少霍霍她就不知道了。
等等,所以,这不是一种反差吗!
主的怒火,最英勇的利刃,世人眼中的战争之神,私底下却一直负责照顾弱者和孩子。
西尔维娅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但嘴角勾了勾,也只是露出一副介于哭与笑之间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西尔维娅皱起眉头,总觉得不准确。
不对,好像也不是依赖。
这些被不断循环播放的记忆是一种被铭刻在灵魂上的提醒,告诉她她忘掉了重要的东西。
新的一年,新的一年……
西尔维娅不断嘀咕着,重复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语。
她的人性像是被一个不断渗水的瓶子,虽然人们的锚点为里面提供了水源,但仍然追不上流失的速度。
因为梅迪奇只负责照看她短短一段时间就不再管了,需要不断轮回的乌洛琉斯还有阿蒙,他们才是被梅迪奇照看最长时间的。
大多数时间她是独来独往,也会跟其他的天使合作。
但这股酸酸胀胀,令人魂不守舍的感觉是什么呢?
她感觉苦苦思索的答案就在面前,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西尔维娅坐在神座旁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笨拙地从贫瘠的人性深处挖出了对应的词语,“思念”。
是了,是新年啊,她思念她的家人了,思念造物主,萨斯利尔,还有梅迪奇,乌洛琉斯,以及阿蒙和亚当。
金碧辉煌的神国,威严又和蔼的造物主,总是忙碌的萨斯利尔……
爱画画的乌洛琉斯,总是到处挑衅的梅迪奇,还有那三个东西……
两位神子,像乌洛琉斯一样安静又存在感低的亚当,还有跟梅迪奇一样爱作死又难杀的阿蒙……
西尔维娅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尝到了滑进嘴里的苦涩味道。
西尔维娅,西尔维娅,别忘了自己是谁,别忘了家,更别忘了过去。
她如是在心里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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