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百子药柜,高耸入梁,好似一座沉默的堡垒。里头装得是各式各样的药材,每个药柜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字……

天枢指尖抚摸格子,取下腰间的凌穹箫,斜斜插入上方一个玄铁药柜的锁孔里,微微转动……啪!烛火骤然一跳。

玄铁匣子打开了。

一个刻着狰狞骷髅纹的黄铜印落在他的掌中。

那骷髅在幽光里张开血盆大口,四周盘踞的鳞片般的青黑——正如干涸的鲜血一般。

“拿着。”

天枢将黄铜印放在桌上,声音低沉却坚定。

薛绥怔住,眼中满是震惊。

这是李桓四处探寻的……

平乐求而不得的……

李肇也心心念念的……

旧陵沼诏使的印鉴。

薛绥嘴角的笑意,缓缓收住。

“诏使令,我此前已奉还师父,这是……”

天枢道:“师父说,你这些时日的表现,已具诏使之能,堪为大用。这个诏使令,正式交托于你。”

如今是正式交找……

以前呢?不正式的考验?

薛绥脑子里仿佛陷入了一片迷雾,各种疑问纷至沓来……

当初,师父不愿意旧陵沼牵扯上朝廷纷争,一直告诫门徒,要恪守规矩,置身事外,千万莫要沾上皇室争斗的漩涡……

天枢眸色深如古井。

“当力量不够强大的时候,只能避让。时机成熟,便可以亮出尖刃。如今,西兹与大梁拉锯,旧陵沼隐于暗处,大可有一番作为。”

薛绥目光凝重地盯住他,很是不解。

“我不愿师父苦心经营的旧陵沼有所闪失,更不想打破师父安定平静的日子。我不是诏使,借助旧陵沼的力量,也只是交易,不算破坏旧陵沼与大梁朝廷的微妙默契……一旦我接下这诏令,情形便大为不同了。”

沉吟片刻。

她又道:“我不会让我珍视的人,为了我的私欲,作出如此巨大的牺牲,付出惨痛代价。”

天枢静静地看着她。

“平安,你的仇恨,或许也是我的,是师父的……”

薛绥猛地一震。

“大师兄?”

她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急切地想从天枢脸上寻找更多的答案。

然而,天枢直视着她,神色肃穆,声音缓慢低沉,“当年萧家军遭人算计,十几万忠魂埋在了前朝新竣工的皇陵里……”

微微一顿,他冷声继续:“镇国大将军萧崇,临终前,他用血在帅旗上写下一个冤字……彼时,他已不能视物,不能言语……”

窗外惊雷劈开暮色。

一道亮光照亮了静谧冷清的木舍。

薛绥指尖微颤。

好似已触及一个惊天秘密……

但即刻又浮现出更大的谜团。

“大师兄,你们为何隐瞒我至今?”

天枢道:“瞒你,是为护你。平安,危机远未结束,复仇之路刚刚开始。你只要记住,你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你个人的私仇……也干系到整个旧陵沼的兴衰……”

薛绥低头沉思。

跃动的火光映着她低垂的睫毛。

“大师兄,莫不是从我离开旧陵沼那天起,师父便有了这般打算?”

天枢缓缓说道:“或许更早,从你初入旧陵沼开始……”

薛绥抬起头,微微眯起黑眸。

“你们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我也姓萧。镇国大将军萧崇,是先祖。”天枢慢声说着,拉开上衣的衣襟。

烛光在他宽阔紧实的胸膛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几条丑陋的疤痕,如同蜈蚣一般扭曲交错。

记忆如潮水般漫涌而上——

十岁那年的滂沱雨夜里,少年执箫而立,雨水混着血水,浸透了他的葛布衣衫,眼神孤独得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原来那些模糊的旧事里,早埋着萧家军的冤魂。

薛绥心疼地看着他。

明明吃的是蜜渍梅子,竟满口苦涩。

“旧陵沼与西兹国,又有何干?”

“……”天枢一时无言。

“师父呢,师父又有什么隐情?”

天枢目光诚挚地望着她,“待你事成之后,让三位师父亲口告诉你,如何?”

薛绥道:“不行,我这便回旧陵沼问个明白。”

说着她便要起身。

“平安!”天枢叫住她。

“眼下还不是时候。你此时回去,非但得不到答案,反而会引来各方猜忌,为你今后行事,添上诸多不便……”

薛绥慢慢地坐回去。

“师兄,往后我该如何行事?”

天枢幽远的目光越过袅袅的茶香,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但凭你心意行事,我自会在你身边。”

薛绥:有了诏使令,我看何人来惹我……

李肇:孤有何惧?你有诏使令,孤有情丝蛊。哼哼!

薛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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