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千山上前,厉声问:“你们因何事前往江州?”

有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拱了拱手,小声道:“回大人,探亲,小的们去投奔亲戚。”俞千山又问:“如何搭上的户部漕船?与何人结识……”

那人很是紧张,畏畏缩缩的样子,声音如同蚊子:“小人等并不结识户部的官爷们,只是路途耽搁,错过了商船,上船时,给了些银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李肇的脸色,身体愈发颤抖得厉害。

李肇忽地抬步走过去,拔出长剑,剑尖慢慢抵在那人的脖颈上。

“你们,都抬起头来!”

冰冷的剑身让那人浑身一颤。

他很是犹豫。

半晌才磨磨蹭蹭的抬起来。

李肇注意到,排在最末的那个高个男子,比其他几个慢了半拍。

李肇一笑,朝那人走去。

他冰冷的长剑,慢慢托住那人的下颌。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逃犯!”

这人乔装过了,可李肇还是认了出来——他正是本该流放岭南的萧璟。

今日是薛绥约罗大夫人和郭云容去普济寺听净空法师讲禅的日子,她早早就起来,有条不紊地张罗。

走出院子,便见翡翠扶着薛月沉,笑盈盈地过来了。

翡翠道:“夫人,去普济寺的车驾和供奉的香火都备好了……”

薛绥看着薛月沉神色悠然,会心一笑。

“王妃得闲,同去普济寺吗?”

薛月沉道:“近日府中清闲,天气又燥热,不如去避避暑气,与六妹妹同去,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人,不至于太过枯燥乏味。”

薛绥轻轻一笑。

“那敢情好。”

薛绥知道薛月沉同去的目的。

因为她这次去,是为了游说罗大夫人和郭三姑娘,成全薛月满和郭四公子婚事的。

若是促成了姻缘,那老太太还不知怎么把她捧到手心上呢。但若是薛月沉同在,这头一份功劳,自然是她这个王妃的……

毕竟王妃的脸面比平安夫人大上许多。

薛月沉先登上马车,又回头问薛绥,“我们是径直往普济寺,还是如何?”

薛绥道:“我与郭三姑娘约的是,在郑国公府门外会合……”

两家相距并不很远,从端王府往普济寺,恰好要经过郑国公府,并不绕路。

薛月沉颔首同意,“那便启程吧。”

薛绥微微欠身,坐在她的对面。

薛月沉笑容温婉,抬脸问她,“六妹妹,你约了罗大夫人和郭三姑娘,姐姐贸然同行,会不会太失礼了?”

薛绥道:“姐妹之间,客气什么。王妃垂怜,我才在王府有一个容身之地,王妃愿意屈尊同行,为我添几分底气,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

马车停在郑国公府门口的时候,恰好见到罗大夫人和郭云容相携出来,二人今日的衣着都十分朴素,但仪态优雅,一颦一笑皆显端庄娴静,步履间自有一股从容之态。

瞧到薛绥,郭云容热情洋溢,忙不迭地摇动手臂。

“平安夫人……”

薛绥撩着帘子,施礼回应。

双方寒暄几句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府里走出来,头戴玉冠,身着一袭玄青色锦袍,身后跟着一个长随,很是倨傲。

薛绥侧目看过去。

正好,那人的视线也投射过来。

郭云容笑道:“平安夫人,这是家兄。在礼部任职。”

少女天真烂漫,并没有察觉薛绥脸上的异样,更没有看出身侧的兄长,在看到薛绥那瞬间流露出来的傲慢,以及对薛绥的不屑。

十年前那个大雪天,郭照怀也曾这般居高临下地笑着,对她说:

“薛家的丧家犬,也配跟我们玩?”

薛绥记忆很好。

郭照怀当年的神情,语气,嘲讽的眼神和轻蔑的笑,无不历历在目。

以至于她看着成年后的郭照怀,恨不得抽出袖中短刃,抹掉他的脖子——当然,他不该这么轻易的死,总得死得有价值一些。

她徐徐一笑,“见过郭大人。”

郭照怀仗着祖辈的荫庇,如今在任上也混得风生水起,行事作风一贯如此。

闻声,他扬了扬眉,接过小厮递上的缰绳,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郭云容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臭脾气。平安夫人,你莫要与家兄计较。他就是这般没情没趣的家伙……”

薛绥摇头浅笑,“三姑娘,可启程了吗?”

郭云容道:“出发吧。”

一行人两辆车,徐徐出发。

薛月沉关切地递来帕子,“六妹妹脸色怎的这般差?可是因郭家大爷方才的怠慢?”

“怎会呢?”薛绥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许是昨夜没睡好。”

不远处,郭照怀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车驾,微微扬眉。

这薛六长大些,倒是有几分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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