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行和梁穆只在书店停留了片刻,与一个其他学校的男生汇合后,就走了。

莫爱放下踮起的脚,脚趾已经麻木。

她依然望向书店门外。

夏日余辉在天边烧成一团火,把街道染成金黄色,河边古老石桥上蜻蜓成对飞舞,桥下荷塘粉莲绿荷,微风扫起一阵叶浪。

那高挺的背影从桥上走过,他额边碎发修剪得颇有层次,白衣袖口下露出麦色的修长小臂。

阳光一样暖的男孩,从她的世界经过。

莫爱压压唇角,欣喜之后,是无尽的苦涩。

他远得,好不真实。

即便咫尺,也如同与他区隔在两个世界。

而她的世界,晦暗得如阴臭的水沟。

——

空气中弥漫着的靡烂潮湿,莫爱回到家,又闻到了那股气味。

她虽懵懂,但已能通过莫如梅半裸的肩,以及那个叫张显的男人肚皮上还未扣拢的皮带,猜出他们刚刚在屋里干了什么。

她一进门,莫如梅便问她:“天天这么晚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莫爱不理她,匆匆瞥一眼她身后的张显。

这男人五十多岁,面庞油光,肚子特别大,做客运生意。

他买了几辆大巴车,通过点关系,挂靠在一家客运公司下面,做点客运公司从指缝里漏出的小单。

他与莫如梅交往半年了,有时会在家里过夜。

莫爱每次见他来,都躲在房里不出来。

洗澡都是第二天早上上学前,趁他们都没醒的时候洗。

张显招呼了她一下,莫爱径直进了房间,关上门。

莫如梅气急败坏地喘气,脸上的妆花了一半,眼睛下有一团黑乎乎的眼线。

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点上烟,又抬手理了理她满头的波浪小卷。她对着莫爱的房门说:“别说我这当妈的没提醒你,你这么大女孩子了,晚上不回家,在外跟人乱来,当心肚子被人搞大了,苦的是你自己。”

莫爱在屋内一言不发,默默听着莫如梅如凌迟般的教诲。

没过多久,传来张显劝说的声音:“好了,如梅,小爱还小,你说话注意方法,行了行了,你不是约了人打牌吗?我给你添500块的本金,你好好去玩。”

“哟,我显哥今天这么大方呢,”莫如梅顿时喜笑颜开,“好嘞,赢钱了给你吃红。”

张显捏一把她的屁股,压低声音说:“吃什么红,回来给我吃就行。”

“你个老流氓,”莫如梅用纸巾擦掉晕花的眼影,穿好衣服,背上包,“等我回来啊。”

门打开,又关上了,莫如梅走了。

莫爱瞬间紧张起来,恐惧如骤雨急降,阴风一般往骨头缝里渗。

门外死寂了片刻,突然传来敲门声,“小爱啊,你没吃饭吧,我给你下碗面吃吧。”

张显语态正常,莫爱回他:“不用了,张叔,我和同学吃过了。”

“吃过了,也再吃点吧。”

“真的不用了。”

门外又陷入沉默,莫爱轻轻将写字桌旁的椅子,搬到门边,紧紧抵住门。

不一会儿,“咔哒”圆形的门锁转动起来,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

那声音像是磨在了莫爱心上。

她马上跑去窗边,打开了窗户,万一他要闯进来,她就向外呼救,或是跳窗。

门锁卡在了锁扣上,转不动了,门外传来张显的声音:“小爱,你锁门干什么呀?我给你洗了点水果拿进来。”

“不……不用了,我不吃。”

莫爱颤抖着,趴坐在窗台上,往下看去,有三层楼高,她不敢动。

外面没了动静。

莫爱慢慢从窗台上下来,往房门口走,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时间像被凝固了,静得可怕。

莫爱的手刚摸到椅子边角,圆形的门把剧烈震动起来。

张显用了狠劲,不停摇晃扭转着门把手。

“妈的,你妈这时候出去,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张显像是阴险的恶兽,从平日里的伪装中显露出凶相,“开门!跟你同学玩,不愿意陪叔叔玩吗,我给你钱,你开门!”

门在剧烈拉拽中露出缝隙,又很快合上。

莫爱将椅子再往前抵,又拖来桌子挡住门。

她紧紧捂住嘴,眼泪狂流,爬回窗台上。

她大不了就跳下去,死也不要屈从这种人。

就在她要喊救命时,门外的动静停了。

她紧张地盯着门,始终蜷缩在窗台上,不敢下地。

门外有金属扣相碰的声音,然后是衣料的摩挲声。

莫爱无从知晓那一阵阵有节奏的声音是什么的,最后只听见男人粗重的哼声,和类似湿抹布砸在地面的声音。

莫爱听到张显的电话响了,他骂了一声,接电话说:“操,你他妈的,出了这种事找老子有什么用?死了人没?………死几个了?”

张显像是遇到了棘手的事,骂骂咧咧地打开大门走了。

莫爱在屋里等了好久,确认门外没有人了,才打开房门,赫然看见地上有一团白色布料,是她晾在阳台上的内裤。

空气里又是那般靡烂的气味,莫爱干呕了一下。

剧烈的恐慌,已经无法令她思考,她本能地抓起书包,跑出门去。

惊魂未定的她跑在街上,像在逃避无形的手,看到路边的行人,她飞快躲远,一边哭一边逃。

她把自己关进共用电话亭,插入了IC卡,给严苓打了电话。

“你别乱跑了,你来我这里吧,就在我家住。”严苓急忙说道。

莫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坐公车去严苓家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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