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你闯入我的世界,对,是闯入。你携带无尽星光降落在我这颗局促的星球,我怕留不住你,所以,我想豢养今夜的星河,因为它们落到了你的眼里。我每次凝望它们,都像在凝望你。———《隐形日记本》”
莫如梅一周都没有回来,莫爱的生活反而省去了不少麻烦和担惊受怕。
买不了手机,她挺沮丧,拿着最近一个月的薪水进行报复性消费——请严苓吃了自助火锅和巧克力冰淇淋。
“你一个人住家里没事吗?”严苓将冰淇淋的木勺衔在嘴里,问莫爱。
莫爱舔舔唇角的巧克力,“他们不在,我反而松一口气。”
那一晚,张显要破门而入的恐惧,至今萦绕在她心头。
所以,一个人挺好的。
“他们总是要回来的,你想好怎么办了吗?”严苓问道。
莫爱沉默几许,说:“我想住校,等我妈回来,我就跟她说,如果她不帮我交住校的费用,我就自己攒,反正我不能再跟他们住了。”
她早应该踏出这一步,要不是对莫如梅还抱有幻想,她上高中时就要离家住校。
严苓翘着长腿,黑直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红色头绳像古时女侠的束冠头带。
她坚决地说:“你妈要是不给钱,我去找我妈想办法,再不济,我零用钱都给你。”
莫爱笑了,“你零用钱自己都用不够。”
“我有钱,”严苓甩甩马尾,神色自若,“我爸妈闹离婚,现在都不说话了。我可以找他们一人要一份零花钱,他们不会发现的。”
莫爱听了哑然失笑,心口凉飕飕的。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也不知该不该安慰,只能把自己纸杯里的巧克力球,挑给了严苓。
——
期末考后的那个周五,莫爱考完就去书店兼职。
斜阳霞光,粉荷紫莲在桥下池塘开得怡然,绿叶轻摆,她打桥上走过,几个骑自行车的男生从她身边绕道。
其中一个叫杨希的男生停下了车,堆着满脸的笑,递给她一瓶冰可乐,“天热,给你。”
莫爱讶然,杨希是与她同班的体育生,校足球队的,身高不算高,一米七三左右,但很壮实。
可能因为他长期在户外训练,皮肤黝黑粗糙,四肢发达。
他不常来班里上课,莫爱对他不熟悉,唯一的印象就是他身上有股怎么也洗不掉的汗味。
“不、不用了,你喝吧,谢谢。”莫爱忙摆手拒绝。
“给你就拿着。”杨希要来抓莫爱的手,将可乐塞给她,但她很机敏地躲开了。
“对不起,我打工要迟到了。”
莫爱一溜小跑地走了,身后跟杨希一起的几个男生起哄,笑话他被女孩甩了。
莫爱飞快跑进书店。
书店里结账的人已经开始排队,莫爱赶紧换衣,出来帮忙。
今天是程时文诗全集再版发行的第一天。
诗集硬壳金装,汇编了程时文生前出版的九本诗集,由程时文后人创立的时文协会编纂。
这是他逝世后,第一次作品再版发行,不少人来书店购买。
莫爱也想买一本,上货的时候,看了看背后的价格,五十九元,她默默放下了。
店里人太多,店长喊她到收银台帮忙。
她忙得脚不沾地,中途想去洗手间都不得空,来买诗集的顾客一个接一个。
收银台对面的客人推过来一本塑封包着的诗集。
莫爱习惯性地翻到背后扫条码。
“嘀”
“您好,五十九元。”
莫爱把书装进纸袋,递过去,“现金还是刷卡?”
她抬眸,一下愣住了。
那停歇在书架上的清风好似再次启程,吹到了她眼前。
“现金。”
程景行语调平缓,看到莫爱呆愣的眼,清晰的下颌线舒展开,英俊面容漾起笑容,眉目间似有了然的得意。
他从口袋拿出三张百元纸币,捻一张递给她。
莫爱不敢看他的脸,只盯着他的手。
他指骨修长,指沿平整,指节处有几点白霜似的茧。
她不知道那是怎么造成的,写字的茧一般在手指内侧,不会在手背。
她收下钱,垂眼打开收银台的抽屉,给他找钱。
打工遇到同学,她已经习惯了,以前并不觉得有多尴尬,但现在,她希望他没认出她。
在他面前,她不想太狼狈。
她把几张纸币叠放好,一元的硬币压在最上面,递给他。
程景行接过钱,并没有马上走,“你认得我,对吗?”
她刚刚惊讶的神情,已经暴露了,她是认识他的。
她不答,他便一直看着她,脸上笑意很柔,如暖阳熹微。
莫爱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唇瓣被她咬得发白。
严苓说过,这人不好惹。
那些跟他表白的女生每一个都被他弄哭,他拒绝人可谓是手起刀落,将情丝斩得毫不留情,给女生的回话从不超过十个字。
但此时,莫爱怎么感觉这人……还挺热情温柔的。
“喂喂,你好了没?后面都排队呢。”
程景行身后两个别校的男生催促。
莫爱马上恢复工作状态,对程景行说:“麻烦你……让一让吧,后面的人要结账。”
程景行朗朗笑了一下,不想她为难,便提了纸袋转身,走去阅读区,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莫爱一边收银,一边留意着他。
他把黑色的书包放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把刚买的诗集拆封,随手翻了两页。
他黑亮的眼眸只在书页上落了两眼,就不看了,把书挪到一边。
白色校服,全校男生都一样,怎么穿在他身上就格外好看。
他手托着下巴,回头看收银台一眼,莫爱马上别过头询问顾客是现金,还是刷卡。
等她再有勇气看向那个方向时,程景行已经戴上了白色耳机。
他手中握着纯白的MP3,指腹滑动环形的触屏,在屏幕上选歌。
她没有见过这个型号的MP3,她的班上没有人用这样的。
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这时,店长突然过来,对莫爱说,今天想她多留一个小时,店里实在太忙了。
莫爱想着,考试已经结束,没有作业要写,回家她也是一个人,于是答应了。
——
程景行不像以前那样,等到约好的人就走,而是又买了两本漫画,坐在店里看。
期间有几个同校的同学认出他,喊他去唱K吃饭,他都说在等人,不去了。
莫爱观察他许久,没见他等的人来。
日暮西沉,排队的人终于少了些。
收银要一直站着,莫爱站了三小时,腿有些酸,晚饭没吃,稍一挪动脚步就有些眩晕。
等她这一队的人都结完账了,一瓶盒装的牛奶放在她眼前。
她疑惑地抬头,程景行正站在她面前,低头翻找便利店袋子里的红豆面包。
“看你没吃东西,吃点吧,你脸色不太好。”他拿出袋子里的红豆面包,放在牛奶旁边,一并推给她。
他们之间隔了一整个收银台,莫爱看看程景行,又看看不远处的店长,把东西推了回去,“谢谢,我上班时候不能吃东西。”
程景行回头,看到正假装整理书柜的店长。
他把东西收回袋子里,然后一整个袋子都递给了莫爱,“结束之后吃,里面还有饼干和,你拿着。”
店长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莫爱不好与程景行来回推拒,便把袋子收进收银台下,“谢谢。”
程景行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把那两本漫画看完。
霞光尽收,天色灰暗。
莫爱终于结束工作,她站了四个小时,此时松懈下来,酸痛蔓延了整条腿,下腹感觉坠胀。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扶着腹部背靠在桌子上。
她抚着额头,满头冒汗,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偏偏是今天。
她没带卫生巾,裤子很可能已经沾血,现在走出收银台只会让更多人看见,更何况今天店里还有那个人………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程景行背着书包,长身立在收银台后,神情担忧地看着她捂着小腹的手。
莫爱想找地缝钻进去。
她挤出一个苍白的笑说:“我没事。”
她目光去寻那个唯一的女店员,店里没看见,她大声问店长,店长说那女店员已经走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莫爱无可奈何,想找东西挡一下,飞奔去换衣间,但面前这人,怎么还不走?
“你……还有事吗?”莫爱小心地问程景行。
程景行眉头紧蹙,手指摸着颈背,“你是不是……”
“什么?”
他要说不说的样子,比她还为难似的,莫爱看着更焦心了。
程景行叹了口气,干脆不说了,直接拉开书包,把校服的运动外套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然后背起包说:“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
“喂……”
莫爱喊了一声,但程景行已经脚步飞快地跑出书店,上了古桥。
他的外套就在手边,莫爱葱白的指尖碰到竖纹袖口,将它轻轻拿起。
清香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细嗅了一下,是他身上的香味,可能来自某种洗衣液,或着沐浴露,像阳光照耀下的雨后森林。
原来男生身上,可以这么好闻。
正在理货的店长投来怪异的目光,“莫爱,你怎么还不走?”
“准备走了,”莫爱把袖口放下来,说,“我同学要我等一下他。”
“没事就快回去吧,我要关店了。”店长说道。
莫爱没再回应,张望着门前桥上。
不一会儿,程景行跑了回来,手上多了一只便利店的白色袋子。
他跑得太急,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把袋子放在自己外套上,“你看看,店员推荐的,我都买了。”
莫爱拨开袋子束口,看傻了,里面是五六包卫生巾,日用夜用都有,还有纸巾和暖宝宝。
她抬起圆圆的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他侧身看向别处,比她还不好意思,“如果不是,这些……你也留着吧,我、我用不着。”
莫爱的尴尬加倍,却又莫名想笑,第一次有男生给她买卫生巾。
他都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她也就没再扭捏,从桌上拿起他的外套穿上。
男生衣服长,可以挡住她整个腰臀部位。
她拿起袋子,还有收银台里的面包和牛奶,全部都抱在身上,对他说:“谢谢,你有空的话,能不能等我一下,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程景行忍不住笑说:“嗯,好,你快去吧。”
莫爱又去拿了自己的校服和书包,将所有东西带去了洗手间。
她整理好自己,换上校服,把弄脏的制服装袋塞到书包里带回去洗。
卫生巾和食物实在太多,放不进包里只能提着。
她将他的外套搭在臂弯,走出来。
“给,谢谢。”她把外套还给他。
程景行默默接过,胡乱塞回书包里,“你还好吧。”
莫爱点点头,拿出袋子里的,拆开一颗放在嘴里,说:“走吧,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程景行说着,推开了书店的门。
莫爱跟着他走出去,外面天色已全黑。
她笑笑说:“看来只能宵夜了,学校门口的小馄炖可以吗?”
程景行道:“好。”
两人走上桥,两双白色帆布鞋之间还可以走两个人。
“你等的人没来吗?”莫爱问道。
程景行看了看路灯的方向,“嗯……可能他忘了吧。”
“哦。”
星夜下无风,他们走过石街,路过熟悉的文具店,旧书摊……
这些店都已拉下灰黑的卷帘门,只有远处一个红顶招牌下的面点店里,飘出热气腾腾的白雾。
莫爱要了两碗小馄炖,领着程景行坐到店里。
馄炖烫嘴,莫爱用勺子舀着清汤,虾皮紫菜一趟一趟在勺与碗之间来回滚动。
她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看对面的人。
程景行似是饿了,白玉似的肉团,他稍稍吹凉,就一口一个地吃起来。
莫爱问:“你第一次来这里吗?”
程景行进门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他对店里很陌生。
程景行嗯了一声,“你经常来吗?”
“嗯,我们班的人常来。”莫爱喝了口汤。
老板要收摊了,他们快点吃完,走去街上。
校门口的岗亭亮着灯,教学楼最上面一层教室灯火通明,高三学生有晚自习,正在备战高考。
两年后,他们也要如此了。
程景行长腿踏在路肩上,白色校服在夜空下特别亮眼,他眼眸闪烁,如星光,急促地眨着。
他久不说话,她轻轻开口:“我叫莫爱,十二班的。”
回答了他上周在走廊问她的问题。
程景行微愣,原来她都记得,“我是程景行,一班的。”
“今天谢谢你,那个……”莫爱拎起装卫生巾的袋子,示意一下,“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程景行抿了下嘴角,“你请我吃饭了。”
莫爱眨了眨眼,不再坚持。
两人无话,面对面站着,氛围很奇妙,明明此前并不相识,却意外地感觉挺熟悉的,都不想走。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程景行磨了半天鞋子,挤出这么一句。
听到回家,莫爱眼眸沉霜,她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好。”
程景行放在裤兜里的手捏着手机,他考虑一下,还是拿出来,给司机打了电话。
今晚他的计划已经不能成行,现在步行送她,是可以多待一会儿,但她身体不舒服,他不想她勉强。
黑色宾利在他们身边停下。
莫爱没想到是用车送,忙往后退了一步,“这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我走回去很快。”
程景行不容分说地打开后座的门,“不麻烦,上去吧,夜里风凉,你今天不舒服。”
莫爱顿了一下,原来他在担心她经期不能受凉。
她飞快看了他一眼,上前越过他臂弯,拂顺蓝色的校服裙边坐进车里,给他让出一个位子。
程景行跟着坐上去。
司机老张侧头来问:“景少爷,是回景园吗?”
“先不回。”
程景行询问莫爱,莫爱说了家里住址。
车辆起步,程景行手指调节空调风口,让冷气对着自己。
他这些细小的动作总是很贴心。
他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相反,她觉得他很会为人着想。
“你期末考得怎么样?”莫爱主动搭话。
程景行把书包放在脚边,“还好吧,你呢?”
“理综应该不及格,”莫爱笑笑,她严重偏科,物理考过个位数,“高二文理分班,我就可以摆脱物化生的噩梦了。”
程景行笑了一下,他理科好,理综联考常常是满分,“可惜文理分班,分不了语文,我永远摆脱不了我的噩梦。”
莫爱一脸震惊,文豪程时文的孙子居然怕语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程景行欠欠身着看她,“你没想错,我爷爷是程时文,但我学不好语文。”
莫爱哑然片刻,还是很震惊,“我很喜欢你爷爷的诗。”
程景行弯身,在书包里拿出那本新买的金装诗集,递给莫爱。
“这书我看了只能打瞌睡,送你吧。”
莫爱愣神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拂过那硬实的书脊,接了过来。
“谢谢,你今天……总是在送我东西。”
程景行不掩饰自己的心事,诚恳说:“上周在走廊……对不起。”
莫爱猜到了,“你今天在书店,是在等我?”
程景行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想跟你道歉。”
梁穆帮他打听到了她的很多事,她叫什么,几班的,几几年的,与谁要好,还有她打工的地方。
他等到考试后再来找她,是因为梁穆说:“第一印象已经吓着人了,你再猛追不放,什么姑娘都要被你吓跑。”
他忍到快放暑假才来找她,已经是极限了。
莫爱说:“其实没事的,你不用道歉。”
程景行道:“我想道歉。”
莫爱不自觉地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窗外出现熟悉的街道,莫爱到家了。
程景行先下车,掌住车门,让莫爱下来。
她抬头望一眼三楼,蓦然愣住了,一阵寒意从背脊爬上了头顶。
家里有灯。
“怎么了?”程景行明锐的眼看着她。
莫爱回过神来,快速眨眼,纤细的手指将怀里的诗集攥紧,“谢谢你送我,那我……上去了。”
她转身要走,程景行如第一次见面般拉住了她胳膊。
他望了一眼她刚刚看向的方位,“家里……有什么事吗?”
他很确定她刚刚脸上的神情是在害怕。
莫爱没有推他的手,而是笑着侧过身说:“没事,我妈很久没回来了,刚看到家里有灯,有点惊讶。你快回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程景行并不放心她,没有人看到自己家会是那样的表情。
但她很明显不想让他知道,他只好松开手。
她向他摆摆手:“再见。”
“嗯,再见。”
莫爱跑进黑黢黢的楼道,程景行重新坐进车里。
老张提醒:“景少爷,现在回景园还能看到宫灯展。”
景少爷第一次对女孩上心,老张比他还要上心。
程景行的原计划就是约她去看宫灯展,但现在他已经无心思考这事。
——
莫爱上了三楼,在门外等了等,深呼吸,拿钥匙开了门。
莫如梅叠着腿,坐在沙发上等她,红色的吊带睡裙垂到满是啤酒瓶的地上。
她手指夹着烟,嘴里吐出白茫茫一片,“你还知道回来。”
莫爱没搭腔,往主卧里面望了一眼,没看到张显。
“别看了,你张叔出去买酒了,我有话问你,”莫如梅偏下半张脸,低垂着眼帘看她,“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莫爱猛地抬眼,盯住她,嘴唇颤了颤,说:“他想,但没得逞,妈,这种男人,你还是早点分手吧。”
“跟他分手,我们俩喝西北风啊。”莫如梅把烟直接掐灭在茶几上,烫了个黑黑的烟痕,“我可不是你这种心比天高的大小姐,我得为五斗米折腰,不然你也没饭吃。”
“我们可以重新开文具店,不用一直靠别人。”莫爱坚持着。
莫如梅哼声一笑,“说的容易,之前开店还欠着债,不是你张叔,我们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
她站起身,拿了旁边皮包里的钱夹,红色手指数着纸钞,“你快放假了,去同学家,还是在外面找个房子都行,别回来住,下学期上学了,你住校去。”
莫爱看着递过来的二十张百元纸币,不知该感谢莫如梅让自己脱离可能被强暴的魔爪,还是该伤怀她全然不顾母女之情,将女儿赶出家门。
莫爱哽了一下,收下了钱,点了十张压在茶几上,“我在打工,不用这么多,你手上留点钱吧。”
说完,她迅速回了自己房间,找出箱子,收拾衣物和书籍,把程景行今天送她的书和卫生巾也统统装了进去。
她拖着箱子出来,正好看到张显回来。
男人油亮的脸上绽出猥琐的笑,“小爱回来了,我给你买宵夜,吃点吧,怎么拿箱子了,哎呀,如梅,你是不是又说孩子了?”
莫如梅倩笑着说:“她暑假要去夏令营,这几天去同学家住几天,别管她了。”
莫爱不想再听她说一个字,拉着箱子往外走。
张显很快拉住她胳膊,挡住她去路。
莫爱用力甩开那黏腻的手掌,“别碰我。”
“你这孩子怎么……”
“好了,显哥,”莫如梅推了莫爱一把,回身对张显扬起笑容,“你都说了,她还是个孩子,让她去跟同学玩吧,我们也更方便。”
她笑容里藏着针,隐隐提醒着张显,莫爱还是个未成年。
张显抽了抽嘴角,让出路,“小爱,要注意安全啊,手上有钱吗?”
莫爱不理他,拉开门就跑,身后莫如梅还在说:“我给了钱了,好了好了,你去洗个澡吧……”
莫爱越跑越慌,搬着箱子下楼的时候,差点绊倒。
她来到楼道口,胳膊后那块被张显碰触过的地方,让她非常恶心,她停下脚步,不停用另一只手擦着,搓得皮肤通红。
“莫爱。”
有人从后扶了一下她肩膀,她愤然把那手打开,“别碰我!”
箱子倒了地,她回头,看到了站在楼道暗影里的程景行。
他愕然地看着她,眼里除了说不出的疑惑,还有关切的担心。
“是我,你别紧张。”他轻柔地说道,帮她把地上的箱子扶起来。
莫爱拍拍胸口,缓了口气,说:“对不起,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你有东西忘在车上了,我给你送来,”程景行递给她一根绑头发的黑色皮筋。
莫爱看了看皮筋,又看了看他,这么小一点东西,他能这么快在车里发现?
他可真是……眼睛好呀。
“跟家里吵架了?”程景行点点她的箱子,“这是准备离家出走?”
莫爱咬着下唇,总不能告诉他,妈妈的男朋友对她图谋不轨,她妈妈把她赶出了家门。
想想这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事吧。
莫爱只好点点头,认下了这个叛逆少女离家出走的人设。
“真离家出走啊,这个我擅长,”程景行朗然笑了,“不能去他们找得到的地方,你好朋友家最好不要去,还有你平时喜欢去逛的店也不要去,都会被抓。”
“你好像,很有经验。”莫爱有些哭笑不得。
程景行从小就是一群人看着,他又特别不喜欢被拘着,景园的院墙都被他翻遍了,的确可谓经验丰富。
“你现在想去哪儿?或是,想做什么?”程景行问,比起躲避家长追捕,他还是希望这时候能让她开心起来。
莫爱摇摇头,她头脑木然,心里灰蒙蒙的。
“想去景园看看吗?晚上有宫灯展,有几盏灯是我爷爷做的仿古灯,想去吗?”程景行提议。
莫爱表情瞬间露出喜悦,而后又疑惑起来。
她慢悠悠地看向他,“景园,是不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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