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这边,正一脸闲适地和再次过来查看的抱琴谈笑着。
忽见书房门打开,李纨带着素云,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匆匆往院外走去。
李纨月白绫袄的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几片残雪,恰似她此刻的心境,想要借着这冷意,镇一镇面上未褪的潮红。
“大嫂子留步。”
贾环忽然抬高声音,修长的指节轻轻叩了叩廊下冰棱,发出清脆的声响。
“前日说的《天工开物》孤本,弟弟改日再送来讨教。”
话音落在“讨教”二字上,语调微微上扬,竟带出三分缠绵的轻佻。
李纨脚步微顿,披风系带被风吹得缠住梅枝。
素云忙要上前解开,却见自家奶奶已抬手折了那截碍事的梅枝,碎玉似的雪粒子簌簌落在绣鞋上。
“环哥儿有心了,只是年关将近,府里还要采买年货——”
她忽地咬住下唇,耳垂红得滴血,原是贾环不知何时已踱到梅树旁,正用指尖捻着她方才碰过的花瓣,眼神中满是意味深长。
抱琴捧着鎏金手炉,静静地站在月洞门下,瞧着这对隔着梅树说话的主子,忽觉手炉上雕着的并蒂莲纹有些刺眼。
她刚要开口,却见素云怀里抱着几本沾了水痕的《泰西水法》,书脊上分明印着半个指痕,像是被人慌乱间攥出来的,显得格外突兀。
“王爷,王妃逛园子乏了,如今正在潇湘馆摆宴,叫我过来请您过去呢。”
抱琴忽然出声,声音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
惊得素云手一抖,狼狈地把手中披风递还给她,小声道了谢,小跑着去追赶早已远去的李纨。
抱琴素日里谨小慎微,连夜里侍寝都不肯从贾环身上跨过,每次都需从床脚轻手轻脚地爬上榻。
此刻却破天荒地拿李纨打趣,不由得让贾环又气又好笑,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佯怒道:
“你这丫头,大嫂子好不容易来一次,你打趣她作甚。”
抱琴拉着贾环进了书房,美目扫视着房内有些凌乱的陈设。
目光落在那被揉皱的书卷和榻上还未完全整理好的衾枕,脸颊微微一红,似是被这暧昧的场景烫到,忙别过头去。
抱琴轻咬下唇,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嗔怪又有几分羞涩:
“王爷,您还说我呢,您瞧瞧这屋里,也忒不成样子了些。
珠大奶奶平日里最是端庄稳重,今儿个却……”
她抬眸瞥了贾环一眼,又赶忙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奴婢哪敢打趣大奶奶,只是觉得总归是有些不妥。
王爷要见她,自去便是,她却不该擅自来府里寻王爷的。”
贾环不禁莞尔,拉着她坐到尚有余温的榻上。
“王爷~”
抱琴喉间溢出一声轻叹,指尖攥紧了绣着缠枝纹的袖口,那袖口的花纹在她的指尖微微扭曲,似是她此刻慌乱的心情。
暖阁里残留的苏合香,裹着几分暧昧潮意,与窗外雪气在窗棂上凝成细密水珠,仿佛是这旖旎氛围的见证者。
贾环的手指堪堪停在抱琴领口珍珠盘扣上,忽听得廊下传来细碎脚步声。
抱琴慌忙起身,却被他按住腰肢:“慌什么,定是雪雀啄檐呢。”
抱琴这才放下心来,重新靠到贾环怀里,说起正事来——
“宫里贵妃刚派人来传信,说是陛下今早未上早朝,大批太医涌进了咸福宫,忠勇亲王已然秘密进了宫。”
贾环埋在抱琴颈间,原本随意游走的手猛地顿住,周身的慵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凝的肃杀之气。
“咸福宫那不是香妃的住处吗,这香妃当初可是忠顺亲王和西宁郡王为了自保,暗中谋划送入宫中的。
后来忠顺亲王归附于我,便与西宁郡王断了往来,安分度日。
如今我前脚刚搬出皇宫,后脚皇帝就出了事,莫不是西宁郡王贼心不死?”
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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