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君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何神色,只知道心头既惊且怒,怒他为了任务,竟敢数次欺瞒于她,也惊他执意报国,同他父亲一般。
“…连你也瞒着我?”她眸中苦涩翻涌,哪里还有素日里的张扬明艳,陆遐轻叹一口气,“…此事,当由他同你开口。”
自己固然知情,却不好越过晏北意愿。
“可他年纪轻轻…若有个万一,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他姐姐晏回…”
语意里满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他八岁时,尚懵懵懂懂,哭着要找姐姐,倔强得连饭也不吃。
好不容易哄好了,又不慎惹上天花。
她顾不得旁人相劝,执意自己照顾他。
那么小的孩子,烧得人都糊涂了,还求着她带去找姐姐…
那么小的孩子,她一路小心看护着,怕他长歪、怕他染了不良习气…
如今跪在她面前,眸光深深昂扬锐气,却好像不认识了。
陌生得令人害怕。
她心里隐隐发苦,惊得连唇色也白,眸中隐有水光浮现,柔弱得令人心颤。
不忍她伤神,陆遐上前抱住她,软语劝道,“你做得够好了,映君。”
“他长在你身边七年,对朋友有情有义,此次端州围城有功于社稷,他被你教得极好,没有辜负你的教诲,做出半点有辱晏家门风之举,你该高兴才是。”
睫羽轻颤,谢映君方开口一行清泪已滑落,“可他才十五…”
他还这般年轻,再等几年不成吗?
等再大一些…
陆遐垂眸,她轻柔地道破,“映君,你照看他七年了…往下的日子,便让他自己走吧…”
她再不舍,终归要放手让他去闯荡。
怀中女子双肩轻颤,前襟沾染一片湿痕,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陆遐搂着她,眸中酸涩。
刺史府中动静瞒不过陆遐,她隐隐察觉神武军有动作,却不知是何打算。
她欲问元英,那丫头忙得人影也不见,早出晚归。
只能在心中猜测,神武军这是要开拔往安州。
毕竟端州一案到今日,安州消息少之又少,那人如此气定神闲,陆遐断定安州没有落入敌手。
或许端州围城之时,他便派心腹驰援。
端州一案看似结束,可杀害古大人的凶手尚未抓获,萧大人尚未转醒,始终差了关键一角。
听闻连端州倒卖军粮一事,凭关书上所载线索顺利得不可思议。
敌人没有半点反扑之举,极不寻常。
这桩桩件件,以沈应为人,陆遐不信他没有起半点疑心。
可他非但没有半点行动,还在这节骨眼举行骑射比试,陆遐看不清他眼下打算。
他如此端方,显然不可能将错就错,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
此间事情复杂难解,饶是她也不免心累。
元英道她为何日日抄写经文,却不知她被思虑日夜困扰,不能心静。
唯有抄写当下,方能得片刻安宁。
又抄了一遍经文,待纱窗隐透亮色,她放下手中之笔。
“陆姐姐。”
天还未大亮,元英在门外轻声唤道。
陆遐开门,看她装束要出远门,只简短道,“今日便走?”
“是。”朦胧晨光里,女子英气十足,她正色应道,“今日便走。”
陆遐几张柔唇,还是按下笑道,“此行…你多保重,战场上万万不能逞强。”
安州不知是何境地,她是女子,从军更为不易。
况且她心性诚挚,实在难得。
她话里有道别之意,元英顿了顿,终于察觉一丝不对,“陆姐姐…你不知今日要随我们走?”
陆遐闻言惊诧,慢慢站直了身子,“这话从何说起,你家将军并无交代。我当在端州就此别过。”
她这几日来忙得人影也不见,陆遐以为她要随军出发,哪里知道另有安排。
两人四目相对,元英困惑不已,嘀咕道,“可我收到的军令,是同你一起出发。”
清晨纱窗已透着光亮,元英当她早早起身收拾行囊,怎么看眼下情景,她倒像不知情。
“不管如何,将军同意了,我们又能在一处啦!”
晨光里,少女笑意盈盈,挽着行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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