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玉簪静静躺在地上。
他取衣的大掌一顿,僵着身子,弯腰将玉簪拾在掌心。
掌中温润无瑕。
大雨打湿一头长发,洗漱后用簪子松松挽着,沈应入内,陆遐有意回避他,谁知鸦青长发如瀑散落。
她登时手足无措,柔唇溢出惊呼,拢着长发匆匆转身。
沈应从后看得真切,女子耳廓晕上薄粉,连雪白颈后也是一片通红。
朦朦胧胧…女子仿佛氤氲江南水色清幽雾蒙的水汽,幽静宁逸,无端让人想起风拂荷叶,不经意露出莲瓣尖的一抹淡红。
卷在身侧的长指不由微动。
“萧大哥!”
门外传来虎子的呼声,打破一室难言的宁静,陆遐拢着满肩青丝,隐隐松了一口气,察觉身后迫人、不容忽视的气息渐远,她候了片刻稍稍回首,正对上男子黑沉灼人的眸光。
他竟然还站在门口!
手中攥着掉落的玉簪,另一掌捧着的是…陆遐眼前一黑。
不想这人如此大胆!
檀口微张欲要斥他无礼,可细想此事却是自己失仪在前…真论起来也说不过去,陆遐雪容瞬息红透。
身姿英挺立在门口,静默目光似一路蜿蜒,那眼神…教陆遐方寸隐隐作颤…
他半响长腿一迈,竟然走上前。
陆遐忍下欲出口的惊呼,本能后退,可惜身后触上灰墙避无可避,只能眼看着他近前,垂眸掩去灼人光亮。
递来的手中放着一物,是方才落下的玉簪。
犹带掌心余温。
待他无声掩门,在门口处与虎子交谈,陆遐才察觉背后一身汗湿,攥着玉簪惊喘不已。
沈应处理好染血衣物,轻掩上门,虎子看他神色平静,不知道自己听阿满的话拍门惊扰了两人不曾,抱着一身男子衣物歉意道,“萧大哥且将就穿我的。”
两人身量差不多,想来衣物也合适,沈应抱拳,“多谢你们夫妇。”
再入内不合适,沈应便随虎子去隔壁换衣。
天色仍旧昏暗,沈应换衣回来站在廊下,想起女子裂开的鞭伤和压抑的轻咳,“虎子,你们村里有大夫?”
虎子正看奶奶啃烧饼,闻言抬头应道,“村里头只有个土大夫,家家户户有个头疼脑热的便找他要几幅草药煎了喝。”
“要找好一点的大夫,萧大哥得去静月庵。”
“静月庵是什么地方?”
虎子替奶奶拈去嘴角芝麻,拍拍手起身指着远处山峦,“在孤梅山往西静月峰山腰。”
沈应远目望向他所指方向,“你见过庵主?”
“这个倒不曾。”
阿满端着汤跨过门槛听见他们提起静月庵,放下汤忙道,“你不记得了,那年闹灾,妙云庵主来过村里施药。”
“我跟你说,除了医术高明,静月庵出了名的是送子灵验,村东头的苗花姐去庵里求送子观音,后来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可灵验了!附近的村里都是这么传的,还有外地的特意来求…”
阿满估摸着要带那姑娘求医,犹豫道,“不过庵主年纪大了眼睛和腿脚不利索,这几年都住在山上…”
他要请庵主下山,只怕不能够,山路崎岖经不起折腾。
“如此。”沈应晓得她话里未尽之意。
虎子招呼他坐下,摆上碗筷热心道,“萧大哥不必发愁,等吃过了饭,我送你们上山。”
沈应摇头,肃然道,“不行,天色昏暗,家里还需你照料。”
“我”虎子还要劝他,冷不防背后被阿满掐了一把,错过了话头,只能搔搔头,殷勤劝道,“那什么…萧大哥,你多吃,都是些家常小菜。”
他不再提,阿满放下了心,另捡一个托盘,舀了碗清粥,配几道自家做的小菜,送去里屋。
里屋内隐约传来轻咳,阿满欲推门进去,想了想还是在门上轻叩。
他俩不像乡下人,城里来的人家都讲究。
“谁?”里头传来低哑轻柔的女子音色,“你进来罢…”
音色不像恼了的,阿满此时心才真正落到肚子里,要是一进来遇见一个寻死寻活的,那萧大哥可就不能再来往了。
不管是不是救命恩人,她都要虎子断了不可。
阿满稳稳拿着托盘入内,单手撩开门帘,榻上坐着的姑娘转目望来。
一双星眸莹润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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