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时宋霓就说过,她希望孩子能继承祖辈父辈的事业,将漆艺传承下去,这也算是完成她的遗愿。
事实证明,天赋确实可以通过血脉基因而延续,姜宁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无论是设计还是实操,她都出色得叫人惊叹。
找回孩子的消息让夏明哲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但是他不敢见孩子,更不敢认回她。
每当听到孩子的消息,他总会想起宋霓,想起那个她在艰难忍受阵痛的雨夜,想起他走出医院时的自私和决然。
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孩子是宋霓留下来惩罚他的。
她要折磨他,要他后半辈子每天都不好过。
夏明哲在痛苦和悔恨中煎熬得想要去死,去见宋霓,向她道歉,向她忏悔。
可是他一边想死,一边又没活够。
是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想活着。
最终,夏明哲当起了鸵鸟。
他回到九品斋,让高强度的工作占据所有的时间和思绪,这样就无暇想起亡妻和孩子。
夏雨田则留在云来县,接手了老师傅的小作坊,当起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漆艺师傅。
能陪着孙女长大,夏雨田已经是谢天谢地,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又开始贪心,想听姜宁喊自己爷爷。
所以他才总会在酒后问姜宁,姜老头临终前有没有跟她说过什么。
姜老头知道姜宁是他的孙女,这老小子,竟是到最后都没告诉孩子身世的真相。
可能也是他命里没有儿孙福,以他的年龄,姜宁本就该叫爷爷,偏偏这丫头不着调,成天叫老头儿老头儿,越纠正她越来劲。
夏雨田重重叹了口气,腰背佝偻下来,抬手按在儿子肩膀上,“都是命,是命。”
除了推给命运,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遇到不如意,总是会去也许里找寻另一种可能性。
比如夏明哲。
他总是想,要是他当年没有去云来县拜师,又或是依诺回锦城过生日,宋霓也就不会怀身大肚的赶过来给他庆生。
留在医疗条件更好的锦城,也许宋霓就不会出事。
如果宋霓还在,今天又是怎样一副场景?
她肯定会提前在家里布置各种大红色的喜庆装饰,门上挂财神,玻璃上贴窗花。
花瓶里还要插一束鲜花,可能是百合,可能是腊梅——她喜欢香味浓的花。
然后张罗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他会在旁边帮忙打下手,一边同她闲聊。
他们的女儿可能会在客厅看电视玩游戏,又或者和爷爷聊天,讨论漆艺。
桌上会摆满零食,家里堆满她看过的书、收藏的手办、亲手抓的娃娃——有孩子的家好像就该是这样,乱中有序,旁人不能动,一动东西就找不着。
夏明哲默默擦掉眼泪,抬头,看向空旷的宽敞房子。
冰冷得没有温度,不像是住了人的。
事实上他确实也很少回来住,一年到头天南海北到处飞,住酒店比住家里多。
夏明哲心里像有一把钝刀子在戳,不剧烈,但就是一直痛得停不下来。
一瓶酒喝完,意识涣散,他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宋霓。
她还是那么年轻,但他已经老了。
宋霓走过来抱他,夏明哲紧抿的嘴唇松开,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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