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割裂青铜碎屑的刹那,卜凡的指腹正摩挲着玉佩逆转的星图纹路。
冰蚕丝悬在苏瑶腕间簌簌作响,少女踮脚替他擦拭额角的动作忽地凝住——沾着磷粉的丝线末端,正悄然凝结成与玉佩完全相反的星象。
"坎水位偏移了三寸。"甄婉的药杵突然戳破水面倒影,那些由暗河波纹拼凑的星图碎成粼粼银屑。
她沾着药汁的指尖点在卜凡掌心灼痛的星图血痕上,"这卦象...怕是比迷城更凶险。"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瓦砾坠地的脆响。
郝柔银链卷住的半截青铜柱轰然倒塌,扬起尘雾里浮动着细碎磷光。
薄萱撒出的萤粉在废墟间忽明忽暗,勾勒出某种类似人形的轮廓,又在转瞬被狂风吹散。
"灵傀。"卜凡突然攥紧那半枚玉哨,冰凉的玉质硌得掌心血痂重新开裂。
母亲哼着童谣轻晃摇篮的残影在眼前晃动,与迷城地脉震颤时的龙吟诡异地重叠。
他转身望向天际翻涌的墨云,玄色衣袂掠过苏瑶披帛上绣着的并蒂莲,"三更前要渡河。"
四位姑娘的裙裾同时扬起。
郝柔缠着银链的指尖轻颤,薄萱藏在袖中的罗盘指针却已指向西北。
当甄婉的药杵沾着河泥画出渡船符咒时,苏瑶突然将半块桂花糕塞进卜凡唇间——边缘的胭脂齿痕还带着体温。
"用桂花蜜腌过的。"她低头整理被机关划破的披帛,冰蚕丝缠绕的皓腕在暮色里白得惊心,"阿萱偷偷藏了三天。"
河风裹着沙粒抽打在脸上,卜凡咽下甜得发苦的糕点。
玉佩在怀中突突跳动,逆转的星图纹路正蚕食着尚未愈合的伤口。
他望着蹲在船头调配药汁的甄婉,少女发间别着的木蝴蝶在狂风中振翅欲飞,忽然想起迷城里那些会模仿人声的青铜鸟。
"西南三百里。"薄萱的萤粉在船桅上拼出扭曲的地图,被雨水打湿的罗裳紧贴着单薄肩头,"灵傀作乱最凶的落星镇,上个月刚送走七批驱邪术士。"
郝柔的银链突然绞住船帆绳索,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酸:"那些术士呢?"
回答她的是甄婉捣药声里混入的叹息。
药杵撞击铜臼的节奏,与船底暗流涌动的韵律渐渐重合。
苏瑶绣着星纹的披帛突然铺展在甲板上,冰蚕丝经纬间浮动的磷光,竟与玉佩表面的逆转星图严丝合缝。
卜凡的瞳孔猛地收缩。
母亲临死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此刻在披帛星纹映照下渗出幽蓝血丝。
当年灭门夜的大火中,他分明看见另半块玉佩在仇人剑穗上摇晃——
"公子!"
甄婉的惊呼唤醒了他。
药杵尖端凝着暗红色血珠,正悬在逆转星图的正中央。
少女沾着药香的指尖轻点血珠,那滴血竟顺着星图纹路游走起来,最终停在象征死门的方位。
渡船突然剧烈颠簸。
薄萱撒出的萤粉在空中炸开,映出河底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
郝柔的银链绞住船帮时,卜凡看见那些锁链上挂着的褪色符咒,正是母亲生前最擅长的镇魂纹。
"不是巧合。"他撕下袖口布料缠住灼痛的左手,星图血痕渗出的液体竟将布料染成靛蓝色,"有人在用我族秘术炼制灵傀。"
暴雨在子夜时分倾盆而下。
四位姑娘的披帛、银链、药杵与萤粉结成屏障,却仍挡不住寒气往骨缝里钻。
当落星镇界碑出现在视野时,薄萱罗盘上的磁针突然疯转,郝柔缠在腕间的银链烫得几乎握不住。
"公子看界碑背面。"苏瑶的冰蚕丝缠住卜凡手腕,将他引向爬满青苔的石碑。
披帛掠过的刹那,那些看似天然的苔痕突然蠕动起来,拼凑出与玉佩星图完全相同的图案。
卜凡的喉间泛起血腥味。
母亲哄他入睡时常哼的童谣在耳畔炸响,每个音符都对应着星图逆转的轨迹。
当他将染血的玉佩按在界碑图案上时,靛蓝色血痕突然顺着碑文蔓延,在暴雨中蒸腾起带着桂花香的雾气。
"不是雾气。"甄婉的药杵沾了雾气送入口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是...是灵傀的骨灰。"
薄萱的萤粉在雨中燃起幽绿火焰。
火光映照下,众人终于看清镇口歪斜的灯笼上,那些以为是雨痕的纹路,实则是用鲜血描摹的逆转星图。
每道星轨尽头都钉着半片玉哨,与他们怀中那枚残损的断口完美契合。
郝柔的银链绞碎最近一盏灯笼时,金属碰撞声惊起了满镇乌鸦。
黑羽纷飞中,苏瑶的披帛突然裹住卜凡颤抖的右手——他掌心的星图血痕正在疯狂生长,转眼已爬满整个小臂。
"公子的血..."薄萱的萤粉扑向那些蠕动的血痕,却在触碰瞬间爆出火星,"在与某种东西共鸣。"
卜凡扯开浸透雨水的衣襟。
心口处不知何时浮现出完整的星图,与玉佩、披帛、界碑上的图案形成三角阵势。
母亲临终前抓着他手腕留下的抓伤,此刻正在阵势中央灼烧,将记忆里那张温柔面容烧成漫天飘散的纸灰。
"不是仇人。"他忽然捏碎半块玉哨,锋利的碎片割破掌心,"当年灭门的..."
惊雷劈开浓云,照亮镇口突然出现的上百具青铜棺椁。
棺盖缝隙里渗出的靛蓝色液体,正沿着星图纹路汇向卜凡脚下。
四位姑娘的惊呼声中,他听见棺内传来熟悉的、带着桂花香气的哼唱声。
那是母亲在他五岁生辰夜唱过的安魂曲。
暴雨在青铜棺椆表面敲出梵音般的韵律,卜凡衣襟上的星图血痕突然泛起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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