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好巧不巧,遇到了自己想找的人——苏宁。

五感依旧敏锐的苏宁自是迅速察觉他人的到来,见是他,轻笑一声。

谢矜也是出于长辈这点薄面,还是以礼拱手。

不过,见苏宁此番罕见一人出现在这僻静地,他还是心里有些惊疑的。

苏宁不以为然,“我知道你有事问我,你直说无妨。”

谢矜见此,也是了然。

都是人精,没必要说这些虚的。

“不知当夜主公与您讲了何事?”

苏宁闻言,亦是意味深长地瞥向他。

这事也不是很难说。

在一月前的某场庆功宴,苏宁突然当面将苏琼叫走。

刚开始大家都没什么在意。

毕竟苏宁与苏琼是叔侄关系,长辈和小辈的谈话左右不是家常便饭。

但谢矜向来心细,对苏琼的事更为上心,当晚苏琼回宴后,就看出他心事重重。

这之后,苏琼开始不断前往一线,仿佛为了宣泄而不断杀戮。

这让谢矜感到不妙。

而最近,苏琼更是开始做出一些偏激的行为,时不时做些自杀式行为,比如那次刻意的围堵。

他就像在用生死一事上的刺激获得快乐一样,不,确切地说,他在以此维护理智一样。

可这样偏激方法,终究不是个好的。

简直是鸩酒止渴!

苏宁也看出来了,但苦于有些事,他也实在劝不得、劝不动。

他缓缓抬眸,长叹一声,“这事……说来也简单。”

“你还记得苏琼的母亲吗?”

谢矜疑惑,“商惊?那位公主。”

苏宁点了点头,继续陈述道“兄嫂生前一直瞒着我一件事,我虽不知其中具体,但也知晓一二。”

“当年,时值除夕,我们苏家按旧例赴宴,宴上一切正常,偏偏是离宫回凉苏的时候出差错!”

谢矜:“什么差错?”

苏宁眼神微凝,有些愤慨,“阿琼不见了。”

“我跟兄嫂当即发现了不对劲,那时阿琼正值十二,平日也省心,忽然不见,定是有事。”

“我跟兄嫂一同寻找,但在途中还是发生了些许意外,我留下,支开了那些碍事的人,但我万万没想到,在回去的时候……”

苏宁停顿了一下,神思不禁想到了当年。

皎月下,林影重重。

那向来顶天立地的兄长哭红了双眼,抱着昏迷不醒的阿琼,悲戚不已,颤抖着双唇,“阿宁……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那时的他心灰意冷,形如疯魔,我本欲开口询问嫂子下落,但也或许是兄弟之间的心照不宣,我也意识到兄长疯魔的原因。”

“我嫂子……死了。”

男子说这话时,语气沉重,眼神却有一丝平静,或许因为他早已见惯离别的麻木,再过沉重的往事也难以失控。

他长呼一声,继续陈述道“我以为自己的嫂子尸骨难寻,但事实更可笑,兄长告诉我,嫂子她根本没有尸骨,而当年灵堂中躺着只是一具空棺!”

“我当时是十分气愤的,以为他是在搪塞,以为他只是不敢拿回尸骨而已,可事实证明,我还是错了。”

“兄长他只是在灵堂前,十分平静地告诉我,嫂子她……是在他面前消失不见的,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抹除了一样。”

“我虽觉得不可思议,但……”

“商惊,她就是一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女子。”

谢矜闻言,不禁眉头紧皱。

苏宁平静地与他对视,“你是阿琼的谋臣,我想你也曾注意到,阿琼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时不时就有抬头看某物的感觉。”

“这些,我嫂子也有。”

谢矜闻言,有些惊疑。

“我是阿琼的叔父,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有些小习惯,我分得清,即使年岁渐长,有些习惯已然不在。”

“但唯独这个习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只有嫂子才会有的习惯!”

“我虽不知道阿琼什么时候开始,但我觉得……”

“当年嫂子的死,定然跟阿琼有些联系,甚至可以说,嫂子死亡的直接原因就是阿琼。”

苏宁停顿在此,缓缓闭了眼,“但事已至此,当年最清楚事情真相的兄长也已经亡故,而我也在兄长的授意下,再没有追究。”

“但你也清楚,阿琼天资聪明,想必他也猜出了一些事情,或者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可偏偏……她的执念。”

自此,二人闭口不谈。

倘若让苏琼再一次知晓,自己的至亲因他而去,他们都不敢想苏琼会崩溃成什么样。

谢矜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俯身一拜,“晚辈知晓。”

正要打算离开之时,苏宁叫住了他,“等下!”

谢矜疑惑地看着他。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内心挣扎了半晌,轻叹一声,缓缓抬眸,郑重道“谢矜,虽然这事不该跟你提,阿琼也希望这事被永远埋葬。”

“但……”

“你还记得苏老吧,那人……在他小时候把阿琼逼疯了,虽然这是阿琼自己的选择,我也不清楚这具体,只是那孩子渐渐地沉默,我们这些长辈都闭口不谈。”

说到此,他语气开始变得急切,甚至带着一丝哭腔,“谢矜,你救救她吧……”

谢矜震愣地看着面前这个面色悲戚、在这种情况显得无能为力的长辈,心思复杂。

他只是淡定地承诺,“放心,我也答应了他。”

无论怎样,他都救。

……

翠叶缓缓飘落清溪,与急流并行,不知停歇。

而溪边已然清闲的少年郎,只是呆呆地看着掌心自己划出的伤口不断淌血,心中也似随着红液的流动,渐渐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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