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当初在狼堡初遇这老人,只觉得老家都做了人家的俘虏了,整天一瘸一拐地帮人家牧羊,还满嘴跑火车,牛皮吹得震天响,现在看来,的的确确是小觑了老爷子!

那时候,老爷子衣衫褴褛,散发批头遮住了大半张脸,胡子许多天没有修理了,破旧的靴子,一瘸一拐地行走,却在沈腾面前大笑道:“不就是一把火的事儿,多大点事儿!”

这南中的几位老人,一个个平时看起来俏皮的俏皮,话痨的话痨,蛮横的蛮横,赖皮起来,一个比一个更赖皮,云山雾罩,天马行空,但真正面临大事,哪一个不是拿起屠龙刀,菩萨变罗刹的狠角色!

对姚伷,他了解的实在有限,而那两块“石头”,看起来和邻家老翁有什么区别?但当年,不可一世的蛮王带着十万蛮兵下永昌,在小小的永昌城下,不一样碰得血淋淋的?留下数万具尸体,也拿这两块石头一点辙也没有!

现在,这位身高估计1米6都没有的佝偻老者,却语不惊人死不休,谈吐之间,便将后面诸多大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腾不由得站了起来,示意包子去拿了酒坛子来,亲自抱起坛子,给老爷子斟了酒,明知道老爷子喝不了,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将酒碗倒满。

几人都倒了酒,端起酒碗,高举过头顶,冲老郡守恭恭敬敬地说:“敬老大人!”

老爷子这时候才转怒为喜,也站了起来,端起酒碗,冲他们晃了晃,道:“都少喝点,老夫还指着这酒擦脚呢。”

老爷子的一句“擦脚”,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气氛顿时活泛起来。

好在大家都知道这酒实在是烈,也都不敢放开了喝。

吃喝一阵,都有了半饱,沈腾便问道:“老爷子,既然您老都布局了一个月,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还请老爷子吩咐。”

包子的情绪早就上来了,到这时候,若还不知道大家受这一个月的苦是为了接下来的重大行动的话,那也太小看了包子的智商不是?

几人的兴奋,溢于言表,一个个摩拳擦掌地,貌似现在就要出发去杀人一般。

老爷子得意洋洋地捋着不多的几根鼠须,道:“这戏呐,还没有散场,所以,接下来,咱继续唱!”

李球非常狗腿地给老爷子拿过去一块点心,谄媚地笑道:“老爷子,你就说吧,咱们该搬砖的就搬砖,该修路的就修路,只要您老马鞭所指,咱们唯您老爷子马首是瞻!”

“不嫉恨老夫了?”

“哪儿能呐!”

“老爷子,您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什么时候咱都将您老供起来,一日三炷香都嫌少,提什么嫉恨!”

“切,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别被你小子这张臭嘴给送走喽。”

“掌嘴,掌嘴!”

“狗嘴吐不出象牙!”

“接下来,咱们再换个地方,老夫我早已经安排了许多人,在郡城不远的山里修建一座水坝,你们明天就过去,大张旗鼓地过去,等过几天,你们再悄悄离开,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太杂,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就看你们几个娃娃的表演功力了。”

一提起“表演”,几人顿时就激动起来,这几个月以来,哪一天咱不是在表演?多大点事儿!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几人的兴奋不知道如何表达,便只有不停地给老爷子敬酒敬食,不大一会儿,老头儿就趴在桌子上酣然大睡了。

接下来,沈腾专门叫人把魏黑子找来商议事情。

与那几个时常跳脱的半大小子相比,魏黑子算是一个实打实的老行伍了,年纪不大,却早已经熟稔军队上的一切。

所以,这段时间,包子几人郁闷得要死要活上蹿下跳,魏黑子却沉稳如狗,始终呆在队伍里,将整支队伍牢牢掌控在手里,生怕几个年轻人的情绪影响到队伍的整体情绪。

“累,的确是累了些,但每天的吃食很好,兄弟们也没有什么不满。”魏黑子对沈腾说道,“只不过这前面几个月过得实在过于潇洒精彩,忽然来干体力活,有些不适应罢了,但老行伍的,都明白,不打仗不死人,不就是最好的事情么?”

“果然如此!就知道不能信那三个小子的鬼话。”

所谓郁闷,委屈,都是他们自己的心理在作祟。

但即便知道了,沈腾也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呢?

人家几个人半年之前,都还在成都做蜀汉帝国第一等的纨绔,偶然来到南中打打杀杀也是趣事一件,现在,遇到这姚老头儿,让人家给你架桥修路做苦力,谁能忍?

没有直接撂挑子走人,算是给你脸了好不好?

越巂郡西部山区里,一个叫虎头凹的地方,有数千人在这里整日忙碌,修建一个不算大的水坝。

修建水坝其实不复杂,尤其在这个时代,先天的地理条件非常重要——上游要有广大的蓄水区,或者有江河这样的水源,然后,在下游某一个合适的地方筑起堤坝。

水坝的功能更简单,下游要有很多需要用水的田地和人民。

至于水坝的安全问题,没话说,就是把水坝建得越高大厚实越好,最好有许多大型石块,增加抵抗水流的浸蚀与冲击能力。

沈腾他们是五天前来到堤坝上的,专门负责堤坝的夯土流程。十多人每人手执一根粗绳索,拴在一块圆饼形石块上,石块一圈被专门凿了眼,方便拴绳子。

然后,大家喊着号子,一起将石块掀起在空中,再狠狠砸下来。

沈腾这2000来号人干起来尤其卖力,为什么呢?因为这工作既不怎么累,还非常有趣,在这个建筑工地上来说,属于又拉风又有面儿的技术活,干起来激情四射。

一条条精壮汉子都赤裸了上半身,随着一下一下的拉扯挥洒动作,身上黝黑的肌肉线条滚动,肌肉酋结,那场面之壮观,后世那些所谓健美比赛,简直弱鸡的一批。

这个工作中,喊号子的人尤其重要,因为大家的动作能不能保持一致,都是由这号子所决定的,对号子的要求也很高,既要有韵律,还要有趣味。

最关键的,速度快慢的把握,尤其难得。

若是你的号子节奏不对,过快了,大家的动作跟不上,过慢了,大家的动作同样不协调,最后,都会影响到劳动效率。

各个小组的号子手像比赛似的,玩儿着不同的花样,争取让自己的号子声音压过对方,趣味盖过旁人,一来二去的,整个工地上就显得生机勃勃。

老爷子期间也来了一次,看到这个场面啧啧称奇,觉得自己的这些牛羊肉没有白瞎。

窝棚里,老爷子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和沈腾谈事情。

“情况如何了?你那猴子可有斩获?”

“有,但不算多。”

“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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