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夏柠闻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陆书禹,语气不紧不慢:“哦?这么说,我们这些‘土着’倒也没彻底变成地球人的附庸?”

陆书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然你以为我们今天为什么要来?火星的局势,还远未定下来。”

泠夏柠轻叹了一口气,手中折扇缓缓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微眯的眼睛,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她的目光越过高台上的夏晓聂,投向殿外的夜色。杳霭的宫灯在风中摇曳,远方的城市在黑暗中沉默,而火星的大地,仍在烈焰与灰烬之间徘徊。

她忽然低笑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冷意:“那么,新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了。”

泠霜绮微微侧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抬手敲了敲泠夏柠的脑袋,语气淡淡:“你又在瞎说什么话?”

泠夏柠吃痛地轻哼了一声,侧目瞪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被敲的地方,嘴角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她并未反驳,只是耸了耸肩,目光仍旧落在高台上的夏晓聂,仿佛这个新任女王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泠霜绮收回手,语气稍缓,问道:“锦瀑城的重建进行得如何?”

泠夏柠这才收起了玩味的笑意,合上折扇,轻轻点了点掌心,眉宇间浮现出几分难得的正色:“重建进度不算快,但也不至于停滞。建筑基本复原了七成,不过内部秩序……还需要时间。”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高台上的夏晓聂一眼,缓缓道:“毕竟,很多人都在等,等着看火星的未来,到底是被谁掌控。”

陆书禹的手指缓缓翻开手中的《栋海诗集》,书页在指尖滑过,轻柔得如同流沙。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一页,目光微微一沉,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种深思后的谨慎:“夏广正已经不在,星阵内少了一根定海神针。”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众人的神色皆微微一变。

泠夏柠轻轻敲着折扇,眯了眯眼,似在思索;泠霜绮的指尖缓缓收紧,沉默不语;张岫微微偏了偏头,目光深沉如夜。即便是站在角落的木鸢桎,也微微抬眸,看了陆书禹一眼,眼神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

陆书禹没有停顿,翻过书页,目光仍旧落在纸面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醒:“无论星阵内的局势如何变动,我们都要多注意各自区域内的边境星阵地区,谨防混沌生物入侵。”

“星阵的裂缝,可能已经比我们预想的更严重。”

泠夏柠轻笑了一声,收起折扇,轻轻点了点掌心,语调带着几分调侃:“所以,你是在提醒我们,我们的领土不仅要提防彼此,还要提防那些根本无法控制的东西?”

陆书禹缓缓合上书,抬眸看向她,目光冷静如水,语气淡淡:“如果你愿意让混沌生物把你的锦瀑城吞掉,那你大可不必在意。”

泠夏柠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泠霜绮微微皱眉,缓缓点头:“我们会加强巡防,确保星阵边境的稳定。”

“不仅是你们,所有的城主都必须行动起来。”陆书禹轻轻叩了叩书页,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高台上的夏晓聂身上。

“火星已经承受不起新的灾难。”

木鸢桎就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台上的夏晓聂。她身披赤金长袍,眸光沉静如水,手指轻轻搭在燎穹座的扶手上,端坐在象征火星最高权力的王座上。

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她身上看见夏忱亦的影子。

他曾幻想过,如果今日加冕的不是夏晓聂,而是夏忱亦——那个比夏广正讨喜得多的年轻人,那么火星的局势会不会截然不同?

可惜,他死在了菱天城。

如果当初,他能在烟坟关拦下夏忱亦……如果当时,他没有被樊扈黎拖住……

他是不是,至少能改变一点结局?

木鸢桎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沉湎于过去的人,可此刻,他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夏忱亦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斯人已逝,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他抬眼望了望宫殿高悬的帷幕,炽烈的光焰照耀着金色的殿堂,而他的影子却落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微微晃动,最终融入无尽的黑暗中。

他摆了摆手,没有再多留,径直转身,踏出大殿。

然而,就在他走出宫门的一瞬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长廊的阴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郑闻徉。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面色阴沉,整个人几乎融入夜色之中。火星的灯火映不进他的眼底,只有冷冷的星光投下些许微光,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他站得极远,像是刻意避开了皇宫内的喧嚣,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

木鸢桎停下脚步,沉默地望了他片刻,随即缓步走近,声音平淡,却透着些许深意:“为什么不进去?”

郑闻徉抬起眼睛,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苦笑了一声,低头道:“我没有资格。”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愧疚——当初,夏忱亦是为了救他,才死在菱天城的。

那一战,血流成河,炽烈的火焰将城池燃成灰烬,而夏忱亦倒在废墟之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原本可以活着,他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但他却选择伸出手,将郑闻徉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来。

郑闻徉的生命,是夏忱亦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木鸢桎沉默了一瞬,目光幽深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统领泫辜城?”

郑闻徉微微一怔,随后苦笑了一声,抬手按了按额角,语气低哑:“我有什么资格?我拿什么去统领它?”

夜风拂过,长廊上的灯火微微晃动,光影在他的眼底起伏不定。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指节微微发白,像是还残留着当年那场战斗的余温。他从废墟中活了下来,活得毫发无伤,可他心里清楚,他早就已经死在那一天。

“你觉得,你不配?”木鸢桎的语气没有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郑闻徉没有回答,他的沉默便是答案。

木鸢桎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远处杳霭城的夜色里,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没有谁是真的‘配’的。”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郑闻徉,声音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平静:“泫辜城需要一个真正的人来守护。你欠夏忱亦的,不是愧疚,而是继承他未竟的事业。”

郑闻徉的指尖微微收紧,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挣扎。

他不愿意接受,可他又无法反驳。

夜色如墨,宫殿的灯火在风中燃烧,映照着他们的身影,一个沉默,一个坚决。而在遥远的边境之外,泫辜城的星阵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是在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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