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静谧得近乎死寂,唯有窗外洒下的月光,为这昏暗的空间添了几分冷寂。沉香屑悠悠散发着香气,不知不觉已在地上积了三寸之厚,似是在无声诉说着时光的悄然流逝。墨晚风赤着上身,身形单薄,跪坐在那窄窄的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银刀,专注地在紫檀木上雕琢。银刀划过木质纹理,发出细微的声响,木屑簌簌落下,与他心口不断渗出的血珠混在一起,在青砖地面上渐渐凝成了诡异的并蒂莲纹,仿佛是他破碎爱情的凄美隐喻。

半月以来,他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密室之中,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人偶与满墙的画像。那些画像,是他偷绘的百媚图,每一笔每一划,都倾注着他对闻心兰的思念。此刻,他的目光落在人偶上,嘴里喃喃自语:“右眼睫该再翘半分......”像是在与心中的爱人对话。

指尖轻轻抚过人偶未完工的唇,刹那间,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那年七夕,星河璀璨,闻心兰含着玫瑰糖,嘴角噙着一抹嗔笑,对他说道:“晚风哥哥画得不像,这嘴角的弧度还要再往上扬几分。”那娇俏的模样,宛如昨日之事,清晰得触手可及,可如今,却成了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咔嚓!”一声突兀的脆响打破了寂静,手中的玉锉突然在木偶掌心折断,锋利的碎渣深深扎进指腹。墨晚风却似毫无知觉,只是就着指腹涌出的鲜血,在木偶腕间点上一颗红痣。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十四岁的闻心兰,在昏黄的灯下,晃着相思铃手链,眉眼弯弯,笑语盈盈:“这样你闭着眼也能找到我啦!” 可当他伸出手,试图抓住那虚幻的身影时,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密室里,沉香屑的香气愈发浓郁,月光依旧清冷地洒在地上,映着墨晚风孤寂又绝望的身影。他与闻心兰的过往,如这折断的玉锉,碎成了无数片,散落在这寂静的密室,和他千疮百孔的心里 。

子时的更漏,沉闷地响过七遍,悠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为这密室更添几分幽寂。墨晚风在这漫长的时光里,终于完成了他倾注心血的人偶。

月光,仿若一层薄纱,透过天窗轻柔地洒在密室中央。那人偶立在光影之中,面容栩栩如生,与闻心兰简直别无二致,哪怕是锁骨处那朱砂痣的疤痕位置,都分毫不差。那是他亲手为闻心兰点下的守宫砂,曾经是那甜蜜的回忆,如今却成了他回忆里最深刻的痛。

墨晚风的手,微微颤抖着捧起螺子黛,那笔尖悬在人偶的柳叶眉上三寸处,此刻的他,竟比当年殿试执笔时抖得还要厉害。往昔的岁月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他的嘴唇微微开合,喃喃低语:“兰儿莫动...” 话还未说完,殷红的血渍便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滴落,正好落在人偶的眉梢,像是一滴悲伤的泪。

蛊虫在他的心脏处疯狂啃噬,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被烈火无情炙烤,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承受。可即便如此,这痛苦却依旧不及他指尖抚过木偶唇瓣时,那一阵强烈的心悸。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又饱含深情地诉说着:“那年你说要凤冠霞帔,如今我织了九百九十九套...” 声音在密室中回荡,满是无尽的思念与眷恋。

密室的角落,堆着各色嫁衣,层层叠叠,像一座绚丽却悲伤的小山。最上方那件茜素红罗裙,此刻浸着黑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那正是闻心兰大婚那日,他因心痛至极,呕出的血染就。

墨晚风的眼神中闪烁着疯狂与执着,他忽然将人偶紧紧拥入怀中,紫檀木的冷香与刺鼻的血腥气瞬间交织在一起。“兰儿……兰儿……”墨晚风痴痴呢喃着。

他的脸颊贴着人偶的发丝,声音近乎哽咽:“兰儿你看这金累丝凤冠,嵌着你最爱的南海珠...” 他的双臂越收越紧,像是要将人偶融入自己的骨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慰藉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在这密室之中,他对闻心兰的爱意,早已扭曲成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在这寂静的深夜,独自沉沦。

子时的更漏声逐渐隐没,万籁俱寂,唯有密室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月光透过天窗,在地上铺就一片银白,却照不进墨晚风满是阴霾的心。

他的视线紧锁在面前的人偶上,那栩栩如生的面容,每一处细节都与闻心兰一模一样,宛如爱人真的站在眼前。墨晚风的呼吸变得急促,理智在汹涌的爱意与痛苦中渐渐崩塌。他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抚上人偶的脸颊,指尖颤抖,仿佛在触碰这世间最珍贵又最易碎的宝物。

“兰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饱含着无尽的思念与眷恋,嘴唇不受控制地慢慢凑近,最终,情难自已地吻上了人偶的唇。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怀中虚幻的爱人。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兰儿……兰儿……”,声音里的深情浓得化不开,似要将这两个字刻进灵魂深处。

蛊毒在他体内肆虐,心脏像是被无数钢针狠狠穿刺,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冷汗如雨般落下,可他搂紧人偶的双臂却越发用力,仿佛要用自己的怀抱为人偶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抵御世间所有的伤害。

回想起那日朱雀大街上看到李云轩与闻心兰的浓情蜜意。他的心猛地又是一阵剧痛。“为什么……为什么……”墨晚风在痛苦中呜咽,声音破碎而绝望。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与闻心兰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甜蜜如今都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他的心。他对闻心兰的爱意,并未因这蚀骨的疼痛有半分消减,反而在蛊毒的折磨与思念的煎熬下,变得愈发疯狂。

密室的角落里,那堆被血染的嫁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宛如他破碎爱情的墓碑。而他,在这孤寂的密室中,抱着人偶,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虚幻梦境里,任由爱意与痛苦将自己彻底吞噬,再也无法自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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