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行, 裴钺既然身上没有担着职务,一路上便?只管安心随着车队,偶尔被皇帝召见了才往前方面圣, 其余时候便?陪在家人身旁, 只当是难得的全?家出游。

京中?依旧如上次皇帝出行一般,由皇后监国, 内阁共议大事, 若有急报, 便?快马加鞭来请皇帝示下。也许是有先?例的缘故, 也许是朝中?重臣终于接受了谁都?不?可能让皇帝透露出对?某位皇子的倾向的事实, 竟然没有多少?人对?这个揭过表示异议,平和又顺从地接受了这道旨意, 也接受了折子上有时出现的皇后的蓝批。

圣驾出巡, 浩浩荡荡, 再加上随之出行的京城各家,整个京城在那一日?都?被惊动了。

吴氏的父亲正在这次要护卫圣驾的队伍里,早早在京城到凤凰岭一路上带着手?下的兵布防, 已足有半个多月没回过家一次, 也就?丝毫不?知自己已出嫁了的女儿在娘家住了这许久都?还没有回去。

那日?女儿一大早没有让人通知一声就?回了家, 吴夫人自然是惊疑万分,还没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就?本?能为女儿遮掩了过去,说是自己送了信让她一大早回来有事的。

主母发话,虽有人心里觉得不?像, 自然也不?会深究,她突然的归家也就?没引起丝毫波澜。

对?着外人要维护女儿,对?着女儿吴夫人却是疾言厉色:“你嫁为人妇已经多久了, 怎么现在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样子?以后有了孩子,难道也要这样对?他言传身教吗?”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话题,吴大小姐整个人都?要炸了,立时把与?陈文耀有关的事从头到尾和盘托出,说了个明明白?白?,末了不?忘恨恨道:“他自己就?好比是个太监一样的人,又怎么好让我到处求医问药的,显得是我有问题似的。”

吴夫人可不?像女儿,在调查前就?已经多少?有了心理准备,乍一听闻此事,简直是如遭晴天霹雳,再没想过还有这样中?看不?中?用的人,还成了自己的女婿。

回过神,口腔里满是苦涩滋味:“都?是母亲不?好,当时没有拦住你。早在知道他背着妻子置了外宅时,哪怕把你关在家里,也定不?许你应了这婚事。”

也是她打心底里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的,他们这等人家家里,为了多子多福,哪一个不?是娶了妻子还不?够,还要养一堆小的。

谁能想得到,外头养的小的给女婿带了绿帽子,竟然恰好掩盖了他身体有毛病这种事都?会发生?

心中?难受归难受,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吴夫人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不?要跟他过了,母亲把你接回来,过几年挑个合适人家再嫁就?是”这种话。

女婿在楚王身边出入,甚至调进?户部都?有楚王背后使力这件事吴夫人自然心里也清楚,甚至因为他们家大人毕竟也在军中?有个不?高不?低的位置,楚王的门客还来悄悄给吴将军祝过寿。

那些时日?刚好皇长子灰头土脸的,楚王妃又终于诞下了楚王的嫡子,吴将军半推半就?的,也就?跟那边稍稍有了些往来。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难道真的要让女儿跟那人过一辈子吗?吴夫人一时心乱如麻。

吴大小姐经历了这事却是比之以往敏锐的多,见母亲没有立刻说话,便?知道她心中?在犹豫。母女二人各有各的沉默,一时竟相对?无言起来。

毕竟关系着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吴大小姐想起昨天夜里跟嬷嬷睡在一起时,她委婉说出的那些担忧,整理了思绪,先?退一步:“母亲,事已至此,若是家中?不?愿让我回来,我只求能把那雅云和她的孽种远远送走,之后或者从陈氏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也好。反正那姓陈的不?会有亲生子,以后不?管他还会不?会找别的女人,都?不?会有什么人来碍我的眼。”

女儿鲜少?这样懂事,吴夫人颇为心酸,却是默默点头应许。因毕竟对?陈文耀心中?有怨又有怒,吴夫人也不?提什么让女儿回婆家一类的话,安安心心留她在家里住着,如此过了数日?,才让人去陈家将陈文耀请来,商讨两人以后该怎么过下去的问题。

谁知陈文耀人是来了,也还如之前每次到吴家一样,恭谨有礼又不?失风度,说出的话却让吴夫人心里不?禁一冷:雅云已被他差人送去了乡下,大哥儿作为他的长子,又几乎算是在妻子吴氏身旁养大的,陈文耀不?忍过继一个人来影响他的地位,若岳家定要如此,至少?也要到大哥儿八岁之后再行此事。

吴夫人再没想过自己这个女婿一副文人模样,动作却这样快,事发才几天,那妾室已被远远送出了京城,再也无法透露陈文耀身体可能有恙的事。

连那孽种他也能忍得下,就?为了向世人彰显他也是能有亲生子的,一丝一毫流传出风声的可能性都不?愿有。

常听人说胯.下之辱,能忍着妾室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还要好吃好喝把孽种养大,吴夫人忽然觉得她从没认识过自己这个女婿似的。

怪不得偏偏就是他能入了楚王的眼,在王府中?出入。

陈文耀丝毫不?知自己给了岳母多大的心理震撼似的,说完后连表情都?没有变化,继续慢条斯理道:“若蒙不?弃,此后小婿自会一生不?沾染二色,还望岳母大人多多考虑。”

说完,兴许也知道不?可能他今天一来访,吴氏就?随着他回去,便?躬身告退,留足她们自己商量的时间?。吴夫人心中?还在回想着女婿方才说的话,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时,见他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无比,回去跟女儿转述完他的意思,还禁不?住感慨了一句:“我估摸着他也是盼着你回去的,离开时步伐那么慢,一看就?是盼着我趁他还没离开,留他在这里用顿饭,缓和缓和气氛。”

要说这女婿也是够惨的,被个外头的女人骗了这么些年,前头那个明四也是因为外头那女人跟他和离了,到头来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自己还当了现成的王八。一朝知道事情,心里说不?定正在流血呢。

吴大小姐却一听就?知道,定然是她离开陈家前一晚在他胯.下的那一下痛击现在还没好全?。母亲派人叫他过来谈事,他又不?能不?来,才硬撑着不?肯失了体面,故而才走得那么缓慢。

想着到他现在是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在走路,吴氏就?不?禁闷闷地笑了一声。

怕母亲是误会她还想回去,故而听到他挽留自己才笑出声,连忙又嗤笑一声,表示了对?陈文耀的不?屑:“母亲你也真相信他说的什么不?染二色的话。你别忘了,他话里话外还要把那个孽种当他长子养大呢。眼下我们成婚时间?毕竟不?算太长,还好说些,若是十几年二十几年过去,他这个长子都?要娶妻了,我还是没诞下子嗣,谁会觉得是他的问题?何?况那雅云都?被他处置了。”

吴夫人一惊,立时追问:“不?是说只是送走了吗?”

吴大小姐轻哼一声:“他难道真有那么宽宏大量?心里说不?定恨不?得把她杀了,又怕平白?出了人命牵扯到他罢了。他前两天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就?命人一碗药把她灌哑了,之后才让人把她送去了乡下,美其名?曰养病。”

至于为什么知道......她在陈家也有几年了,又不?是死人。陈文耀自己都?躺在床上不?能亲自动手?呢,经手?的人多了有人特意跑来给她通报消息是多正常的事啊。

甚至还没动手?她就?已经知道了。但这人又跟她没什么关系,甚至若不?是她为了找陈文耀当冤大头,陈文耀的事也不?会现在才让他察觉。

陈文耀让人动手?前她还遗憾呢,要是他真有那个胆子这就?把雅云弄死,她立刻就?能拿出证据叫人去状告陈文耀。便?是家中?的侍女都?不?能随意处置呢,这可是他有文书的正经妾室,若他真大胆到那个地步,吴氏就?算耗尽体己,也要打通关系把他送进?牢里去。

吴夫人心中?本?也犹豫,不?过是被陈文耀那句“不?沾染二色”蒙蔽了心智,此时被女儿点醒,认识到若是那孽种一直在陈家,过几年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背后议论她这个又不?让夫婿纳妾又不?能绵延后嗣的女儿,骤然打了个寒颤。

到底还是没想好该怎样处理这件事,吴氏也就?这么安安稳稳在家里住了下来,直到圣驾离开京城这一日?,知道陈文耀已经身体康复,回了衙门做事,带着人回了陈家,悄无声息把她没带走的贵重细软等物统统搬离了陈家。

因未大张旗鼓,只一两个箱子,往她平日?里坐的马车里一放,便?一点都?看不?出来,往来的邻居也只觉得陈家的少?奶奶也是年轻活泼,要乘着车去看圣驾离京的热闹,半点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

甚至因她日?常的东西带走的不?多,陈文耀即便?听门房说过少?奶奶回来过一次,拿了些东西又走了,也直到睡前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小东西忘记带了,避开他回来拿一趟。

直到临睡前,他随手?将发冠放在吴氏的妆台上时,才发现她妆奁里那些首饰已经是空空如也。

连日?以来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陈文耀冷笑数声,挥手?将铜镜打落在地,不?愿看镜中?自己那显得有些扭曲的面孔,连连在心中?默念着近日?以来楚王对?他的吩咐,和要做的事,慢慢恢复了平静,甚至躺在床上后不?久意识就?陷入了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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