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瑶望着天,清澈如镜,灿烂的阳光仿佛轻纱一般,天际的云彩有种特殊的白,好似浸水的纸张,看着不像老天爷发癫。

她刚想开口,身子不受控制地歪了,院中正在挪移水缸的两名奴仆也身子晃动,加上地面上的薄冰,两人加上水缸控制不住地往墙角滑去。

“啪”的一声,水缸直接碎裂,两人摔倒在地,不停地哀嚎。

刘瑶瞳孔一震,“地震了,快去将孩子们抱出去。”

其他人也反映过来,惊呼不断。

曹襄那边也察觉了,很快就带着人过来找刘瑶。

片刻后,公主府的人全部在后院花园空地聚集,都忐忑不安地看着四周,担心老天爷再发怒。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宫中无事,刘彻与卫子夫也都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长平侯府、冠军侯府、卫家、东方家纷纷派了人过来。

半个时辰后,刘瑶与曹襄进了宫,见刘彻与卫子夫精神还不错,松了一口气。

据查,此次长安地动影响不大,就午时那一段时间有两次震动,地动没有伤到人,反而因为恐慌,长安以及周围百姓躲避,因为雪天路滑伤了不少人。

刘瑶还顺便清楚了之前响彻长安的那声惊雷出自甘泉山,存放火药库的地方发生爆炸,守卫两死两伤,因为威力太大,不仅火药库没了,虎卫研究署的不少房屋也塌裂,影响丝毫不亚于一场地震。

刘瑶:……

怪不得当时雷声那么吓人。

果然平地一声雷,多数没啥好事,关于火药的存放,以后条例还要更加严谨一些。

傍晚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断定,此次长安地动没多少大的影响。

可当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边陲方向传来急报,幽州各地发生强烈地动。

……

太始二年,十一月中旬,上谷、渔阳、南阳、汝阴、襄城、蓟城等地均发生地动,其中上谷郡、渔阳郡震感最强,出现了绵延数十里的地裂。

发生地动时,大地轰鸣震动,仿佛有数万匹烈马踩踏过来,城镇屋舍如同水中无根浮萍,不停摇荡,郡县房屋塔庙倒塌无数,黑水横流,田禾皆毁。

其中最揪着众人的心的莫过于蓟城的地震,众所周知太子刘据还在幽州。

刘彻、卫子夫听到消息,当即腿就软了,感觉天旋地转。

刘瑶也眩晕不已,强撑着精神安抚刘彻、卫子夫,“阿父,阿母,刘据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无事的。如今幽州方向发生了如此大的地动,赈灾救人是关键。”

霍去病拱手道:“陛下,臣请旨带兵前去幽州。”

现下幽州发生地动,太子情况不知,就怕边塞外族趁乱造反,想要借太子要挟陛下,到时候对朝野的冲击会更大。

刘彻也想到这方面,当即道:“好!你率领三万精兵前去幽州,赈灾救太子!”

霍去病:“诺!”

说完,向卫子夫、刘瑶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现在是冬日,时不等人,边塞苦寒,比长安这边还要冷,早到达一刻,就能少死千百人。

刘瑶担忧地看了看他离开的背景,然后看向刘彻,“阿父,儿臣也想去幽州一趟。”

“不行!”刘彻想也不想,直接否决。

现在幽州情况不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也是他允许霍去病前去的原因,大汉冠军侯的威名足以震慑边塞外族们的异心。

此时正值混乱时候,天又冷,她这个岁数去干什么。

若是出了事,让他与子夫如何承受。

刘瑶:……

卫子夫强压悲意,柔声哄道:“阿瑶,你莫要胡闹,刘据不会有事,再说有去病呢,我与陛下也要你护着。”

神仙在上,请保佑她的儿子能逃过此次天灾,莫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母!”刘瑶对上母亲泛红的眼眶,心中一酸,眼眶很快热意涌动,连忙偏头,“阿母说得对,在刘据回长安之前,我要照顾好你们。”

虽然不能去幽州,她也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幽州现在肯定缺粮、缺药、缺棉衣,这些都需要她帮忙。

接下来两天,来自幽州的消息不断传到长安。

……

房屋倾斜,砖瓦坠地,道路坼裂……

街巷故道,土砾成丘,尸横遍野……

……

霍去病那边是星夜赶路,片刻不敢耽搁。

长安这边,在听闻幽州发生大地震以后,朝野沸腾,对幽州的情况很是担忧,大街小巷各种谣言不断。

尤其“天人感应”成为主流后,地震、旱灾、洪灾、日食、月食这些就与上天有了联系,所谓人类的治乱兴衰都影响到天道运行,而且偏偏地方是刘据治理的幽州,听闻甚为繁荣,都赶上二十多年前的长安,现在发生大地震,一朝成空,保不齐就是上天的惩罚。

特别是,如果太子出了事,大汉由谁来接任?

许多人一想起这事,或是心神黯淡,或是心中火热,总之可谓是冰火两个极端。

刘瑶对于这种谣言,在意料之中,刘据现在情况未知,老父亲已经六十多了,现在太子出了事,其他皇子保不齐就有了想法。

公主府内,刘瑶看着刘琼带过来的消息,刘珏、刘琼坐在下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是没想到,寒冬腊月,还有这么多热闹可看,看来大家都不觉得冷啊!”刘瑶将纸张扔到桌上,似笑非笑道。

刘琼同样勾起唇角,“对啊,我是没想到刘旦平时看着没多少胆子,居然跳的最高,看来也没多少脑子!”

刘珏冰冷道:“现在跳的越高,马上摔得越狠,就算刘据出了事,选谁当太子,阿父怎么着,也要过我们这一关,何况,立个皇太孙也不是不可以!”

刘琼:“你想到,他们也能想到,这两日阿谕那边也不消停,绣衣坊抓了好几个人。”

刘珏皱眉:“在宫中还不消停?”

刘琼笑了笑:“自然,他们看阿父将阿谕带在身边形影不离,大概有些急了。”

“急了才有意思 ,正好冬日无聊,咱们也好做些事转移注意力,等刘据登基后,也能省些力气。”刘珏冷冷一笑,手腕“咔咔”作响。

她还没老呢!

刘瑶单手支颐,斜倚在椅子上,叹气道:“真是可惜,原本还想让大家过个舒服年,既然不想过,那就不用客气了。”

刘珏、刘琼纷纷点头。

朝中的事情有卫青、卫少儿、刘珏、刘琼他们对付,刘瑶则是负责支援灾区,幽州地震发生过后,她就调动手中的势力耗费巨资从周围采购粮食、药材、棉衣等东西运往幽州。

同时以她的名义给有名的巨富商贾写了信,进行灾后重建招标。

此次幽州地震强度较大,需要重建的区域多,受灾面积广,以工代赈是一定要实行的。

而刘彻那边,也清楚了解现下朝野的暗潮涌动,因为焦虑幽州情况,也没什么好脾气 ,对于牵扯在内的官吏与家族,丝毫不手软。

短短七日,足有三千多人被下狱,五百人被斩,这血淋淋的残酷反应瞬间震慑朝野,原先冒头的达官显贵纷纷缩回了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卫家身上,想要从他们身上下手。

自从幽州地震发生后,一直养病的大将军卫青就站出来稳住卫家众人,防止卫家出错,卫家所有适龄的郎君都带着物资赶往幽州帮助赈灾,霍家、东方家的也纷纷响应,也将家中小辈送往幽州赈灾。

有家中子弟在幽州的三公九卿也纷纷派人前去支援赈灾。

刘彻为此在朝堂上红了眼眶,对前往幽州的长安子弟赞赏不已。

三公九卿也红着眼安慰,陛下的太子现如今在幽州还不知情况,为了大汉的未来,他们比谁都想太子安稳,毕竟其他皇子与太子相比,压根不能看。

许多人都后悔,早知道当年太子要前往幽州之时,他们应该全力阻拦。

刘彻这几日睡不着的时候,有时也是这个想法,他耗费心神为大汉准备的文武双全,孝悌仁义的太子啊!

等下了朝后,面对卫青、桑弘羊、东方朔这些近臣时,大汉威风凛凛的陛下两泡眼泪都下来了,嚎哭道:“朕的太子啊!三位爱卿,朕此时心如刀绞啊!”

卫青、桑弘羊眉心一跳。

陛下这样子,着实吓到他们了。

东方朔则是感同身受,因为他的女儿也在幽州,想到此,不禁泪染衣襟,“陛下,咱们要撑住,太子他们肯定会无事的。”

“……唉!”刘彻看着面前同样伤心的亲家,擦了擦眼泪,“只能这样想了,太子此次若是无事,朕一定要大赦天下,敬谢皇天后土。”

东方朔哽咽道:“会的,一定会的!咱们一定要往好处想!”

卫青、桑弘羊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发泄。

片刻后,刘彻终于发泄完情绪,将泪水擦干,扫视面前年纪都不小的臣子,不由得感慨,“一晃眼,咱们都老了!”

卫青连忙道:“陛下说笑了,臣的身子骨可不如你!”

东方朔也捶了捶腰,“大将军说的没错,陛下是老当益壮,一个顶我们仨。”

桑弘羊:“虽然陛下比臣年长,但是臣这头发可比陛下白的要多。”

“哈哈……你们啊!”刘彻摇头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什么。

讨论完国事以后,刘彻让人上了热茶,揭开茶盖看着蒸腾的雾气,冷不丁道:“此次若是太子能平安归来,朕打算退位!”

殿内顿时寂静无声,几人端着茶盏,有些呆滞地看着刘彻。

陛下刚刚说什么?

他们莫不是听岔了!

刘彻没想到这一句话就将他们定住了,故作轻松道:“怎么?众卿不信?”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卫青先开了口,“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等不敢妄言。”

桑弘羊、东方朔纷纷点头。

刘彻摆了摆手,“朕早就有这个意愿,可惜太子早年去了幽州,朕只能替他撑着了,这些年在长安待着,越来越没意思,朕让人造的大船已经好了,就等着朕去掉海鱼,到时候钓到大鱼,可送给众卿一些!”

三人沉默不语。

依他们对陛下多了解,还是不敢相信。

即使刚才所言为实,陛下所谓的“早有意愿”,多半是在太子前往幽州之后,否则也不会允许太子去幽州。

刘彻见他们沉默,眉梢上挑,语气微扬:“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不成不信朕?”

这……

三人相互对视。

最终东方朔出面,眼眶泛红,“陛下对太子的爱重让臣敬佩,只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些早,相信陛下比起这个,更希望太子他们能平安归来。”

刘彻闻言,经不住叹气,“朕想着,此次太子如果平安,就是得天庇佑,朕也老了,是时候将大汉江山传与他。”

卫青等人可不敢应下,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他们也不敢做梦。

尤其现在幽州的情况还没有知道。

东方朔心中祈祷,希望刘据无事,只有平安归来,陛下所说之事才有可能。

卫青沉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还太早,需要慎重,臣向陛下保证,此事不会传与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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