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下午,吉祥送如意入颐园,元宵节一过,这个年算是过完了,明天他也要和赵铁柱一起回豹子营,又要开始为了前程奔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古往今来几千年,人们都是这样过。

甚至,很多人初八就开工了。

回到四泉巷,如意不在,吉祥心里空落落的,跟鹅姐说道:“我升了千户,论理,可以为母亲请封五品宜人的诰命,有张公公的关系,礼部那边肯定会批准的。可父母至今都还是奴籍,我因此不能为母亲请封。”

“之前母亲说不放心三少爷,去年年底三少爷已经娶了媳妇,母亲已经很少过问三少爷房里的事情,何不乘机功成身退,跟崔夫人提脱籍的事情。”

抚养公子长大的奶娘可以脱籍放出去当良民,也可以继续留在府里荣养,凭着养恩,奶娘一辈子都有月钱,一年各大节日都有礼物,就是三少爷过生日,按照礼节,他也要在生日那天感谢奶娘的养恩。奶娘也可以以养恩为由,拉拔全家在府里都有个好差事,体面的过一辈子,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就是这个道理。

而放出去当良民,一般人是没有机会在外头赚那么多钱的,失去侯府的庇护,还很可能在外头被欺负,所以,绝大部分豪门世家的奶娘都会选择留在府里荣养。

鹅姐不一样,她儿子有出息啊!而且是大出息!二十二岁就是五品武官了!

鹅姐说道:“如今你官运亨通,都说母凭子贵,我其实也尝尝诰命夫人的滋味。不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一来,你父亲还在海上,没有回来。二来,我和你父亲脱籍,搬出四泉巷,如意娘一个寡妇留在这里,我是不放心的。”

吉祥忙道:“母亲和父亲脱籍,肯定会把如意娘一起带出府,不会让如意娘单独留在四泉巷。我已经开始看房子了,到时候我们两家还是住在一起。”

鹅姐摇头,说道:“如意还在颐园当差,伺候老祖宗颐养天年。老祖宗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是万万不可能放如意这种用惯的了丫鬟出去的,况且张家的规矩,丫鬟要伺候到二十五岁,最好的年纪都要留给主子们。如意不走,如意娘肯定不会跟我们全家脱籍,如意就是她的命啊。”

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如意走不了,如意娘就不会走,如意娘不走,鹅姐就不走——鹅姐是不可能丢下她的好姐妹的。何况吉祥也不放心如意娘。

吉祥是五品武官了,可以以“骨肉人伦”为理由,把父母接出去享福,但他不能强行向西府索要如意和如意娘——因为按照律法,她们母女是西府的“财产”。

吉祥问道:“娘,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老祖宗在如意二十五岁之前仙逝,如意是不是就可以提前放出来?”

鹅姐伸出手指头使劲点了点吉祥的额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要说出口——有可能,孝道为先。伺候老祖宗的丫鬟自是比其他丫鬟更体面,一分赎身银子都不要,放出去也是有的。”

这么说,也不一定非要等三年。

鹅姐问道:“你小子在那里看了房子?多少银子?得够大,两家人住进去也不拥挤才行。”

吉祥说道:“就在西城,朝天宫西面的井儿胡同,有个二进的大宅院,房主开价一千九百多两银子,我还到一千五百两,目前还在讨价还价。井儿胡同北面是官菜园,大片大片的菜地,如意娘喜欢种菜,到时候租两亩菜地,一年到头菜吃不完,还能送到枫园的胭脂家里。”

鹅姐说道:“哎哟,你小子长进了,还知道讨价还价啊。行,房子先看着,只不过别透露风声,别让人知道咱们家有钱,到时候想走还要被侯府剥层皮。”

吉祥答应了,就要去柴房砍菜,鹅姐叫住了他,“回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就是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又升了千户,已经有媒人找上我,你是怎么想的?”

吉祥的下巴朝着如意家扭了扭,“娘啊,您经常说,看我撅着什么腚就知道我会放什么屁,我就不信您瞧不出来我的心意。”

其实从大年初三在德胜门迎接吉祥凯旋,到正月里吃年酒、给赵铁柱下聘 、挑选家具,吉祥如意两个孩子的表现都在老母亲眼里。

要不,鹅姐也不会堵在门口不准吉祥提着热水进里屋。

如意这孩子就跟鹅姐的亲闺女似的,鹅姐觉得谁都配不上如意,就连吉祥也实属勉强。但,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

鹅姐上下打量着儿子,说道:“果然跟你爹一样,都是跪搓衣板的命。”

吉祥笑道:“跪搓衣板怎么了?跪搓衣板挺好的,我爹若没有跟着您,他还在看大门呢。”

鹅姐很是得意,“那是。”

从此以后,只要有媒人开口,鹅姐必定就以“这孩子算过命了,不宜早娶”的理由来搪塞。

且说开年回颐园当差,起初如意提不起精神,脑子里时不时闪回和吉祥在一起斗嘴的片段,被王嬷嬷教训了一顿。

王嬷嬷说道:“打起精神来,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六十岁的老太太?”

如意有些不服气,“我是没有精神,但我又没耽误干活。今天一大早起来,倒春寒下了大雪,我不也把这个月的月钱都放完了嘛,一个钱都没算错。”

今天正月二十五,前头暖和了几日,连长寿湖的冰面都融化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昨天北风起,雪花飘,湖面又结了一层冰,倒春寒似乎比冬天还冷。

王嬷嬷拍着桌子,“唉哟,翅膀硬了,敢跟我犟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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