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

午门广场上,百姓们簇拥在一起,兴奋地高声欢呼。

这一声声的“万岁”,有如汹涌的波涛,回荡在天地间,连顾知灼都跟着激动起来,拉着谢应忱蹦蹦跳跳,和他说话。

两人在午门城楼上看完了行刑,谢应忱牵着她走下石阶。谁也没带,只有他们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一块儿。

顾知灼开开心心地挽着他:“公子,我们去哪儿玩?”

“小心。”

谢应忱有理由相信,要不是她还得拉着自己,指不定又要三阶一步地往下蹦了。

谢应忱:“我们去放河灯。”

今儿是龙虎观的开观日,会有大型法会。

顾知灼连连点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若点缀着无限星辰。

谢应忱早早就让重九把马车停在了午门外,他们谁也没有惊动,偷偷摸摸地坐上马车,等到顾以灿监完刑要来复命的时候,就已经找不见他了。

“在那里!”

有人眼尖,看到了正踩着脚凳上车的谢应忱,大声喊道。

“不好,被发现了。”

顾知灼笑着把他拉了上去,催促道:“快快快。我们走啦。”

重九甩了个鞭花,马车嗒嗒嗒地跑远了,把所有人都扔在了午门。

怀景之站在午门前,作着长揖:“王爷,太孙要去放河灯,让您不用等他了。”

“哎哟。”礼亲王气得跺脚,“登基的吉日还未定,年号也还没择好,好些事都没做呢,他怎么就说跑就跑了。”

怀景之直起身,用一贯认真的表情说道:“太孙说,您再整天盯着他,他就要娶不上媳妇了。”

礼亲王无言以对,欲哭无泪地目送黑漆马车远去。

顾知灼靠在车窗往后看,乐道:“礼亲王快要哭了。”

“习惯就好。”

谢应忱单手托腮,眉眼含笑地看她。

夭夭是闲不住的性子,就算是他们大婚后,他也不会让皇宫这小小的四方天困住她的手脚。

礼亲王早晚是要习惯的。

“公子说得极是。”

顾知灼欢快道,“我们先去鼓儿街去买河灯?”

“买些竹木,绫绢,和皮纸就行。我来做。”

好!

顾知灼催促着重九去鼓儿街,一股脑儿地把该买的全买了,马车溜溜达达地到了太素河。太素河就在龙虎观旁,河水极清,波光粼粼。

顾知灼让重九占了一个好位子,她在马车里点起红泥小火炉,煮水烹茶,又把路上买来的点心摆放到了小茶几上。

她双手捧着茶,慢悠悠地喝着,给谢应忱打下手。

递递剪刀,拿拿竹篾,再顺便胡乱指点几下,喂他吃点心。

不管指点得对不对,谢应忱全听她的,笑笑闹闹着,等做完一盏莲花灯,又在莲花灯的每一面都画上了猫儿扑蝶,天色已经暗了。

太素河上,点起了好几盏河灯,摇曳的烛火如同一只只萤火,把太素河点缀的格外漂亮。

顾知灼带着做好的河灯,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深秋的夜晚已经相当冷了,谢应忱给她裹上了大氅。

太素河的河畔三三两两地站了不少人,有一家子带着孩子的,也有一男一女像是刚成亲的小夫妻,在合掌对着河灯祈福。

不远处的龙虎观灯火通明,香客云集。

顾知灼捧着河灯,谢应忱凑近点燃了里头的火烛,两人又一同小心翼翼地把花灯放进了湖中,轻轻地往前推。

指尖在水面划过,顾知灼提着心,紧张地看着。

河水荡漾,河灯入水后没有散架,它顺着水波慢悠悠地飘着。

“公子,你快看,开花了。”

谢应忱用了走马灯的做法,河灯点燃后,片片“花瓣”在河中缓缓舒展,从含苞的花蕊,绽放成一朵怒放的千叶莲,透明的绫绢被烛光染成了淡淡的火焰色,仿佛在水中燃烧,美得让顾知灼挪不开目光。

两人在河畔席地而坐,顾知灼靠在他的身上,轻轻勾动他的尾指,缠绕拉钩,会心一笑。

莲花灯随着水流越飘越远,犹如一颗明亮的宝石,慢慢地融入了许许多多的河灯中间,它是所有河灯中最明亮的,如同众星拱月一样,每一盏河灯都环绕在它的周围。

顾知灼浅浅地笑着,尾指勾了勾他,甜丝丝地唤道:“公子。”

“别叫公子了。”他的嗓音略哑。

唔。

她侧了侧首道:“那要叫什么?”

两世她都叫习惯了。

顾知灼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如绸缎一般的乌发垂落在肩上,发上是及笄那日戴着的蕊花簪,镶满了金刚石的流苏在烛光中格外耀目。

谢应忱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柔软的嘴唇触碰着她的手背,萦绕在鼻间的淡淡馨香让他不舍得放开。

顾知灼微讶,红唇轻启,娇艳欲滴。

她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有了主意:“忱忱?”

谢应忱:“……”

很好,很符合顾家人的起名方式。

谢应忱愉快地应了,亲吻着她的手指,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痒痒的,她倚靠在了他的身上,无比安心。

“忱忱!我们说好了,你……”

“喵?”

一个小小的猫头从两人的中间硬是挤了进来,狸花猫左看右看,欢喜地喊了一声:“喵!”

“沈猫?”

顾知灼认出猫来,“你怎么在这儿?”

沈猫见找对人了,大摇大摆地坐在顾知灼敞开的大氅上,一巴掌拍开了谢应忱的手,把尾巴对着他,惬意地在大氅上踩来踩去,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喵呜”

谢应忱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失笑着摇摇头。

顾知灼摸摸它毛绒绒的脑袋,问道:“你主人也来了?”

这里远超沈猫平日里溜达的范围。

“咪!”

沈猫金色的猫眼东张西望。

顾知灼抬头去看,谢应忱先一步牵引着她的目光道:“在那儿,右手边。”

“哪儿呢……我看到了。”

是沈旭。

他没穿招摇的红衣,顾知灼差点没认出来。

和他站在一块儿,还有殷惜言。

“他们也来放河灯?”

准确地说,是殷惜言在放河灯,沈旭站在她身边,默默护着。

烛光中,他的侧脸格外的柔和,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

沈旭也正好看过来,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顾知灼抱起沈猫向他挥了挥小爪爪。

也不知是不是烛光过于晃眼,他笑容愉悦,冲顾知灼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么和气?真让人不习惯。

“哎,你们听说没,国师正在午门城楼上做法。”

“国师说,要顺应天命,择定登基大典的吉日。”

几个年轻的书生结伴而来,从顾知灼身侧走过。

城楼做法?顾知灼搂着猫:“我好像把师兄带歪了……”

谢应忱扬眉看她。

顾知灼俯在他耳畔轻声说着经过,越说越乐,她两手一摊夸张道:“……我说他不该总藏着掖着,不够招摇。师兄呀,他肯定是惦记上了,一有机会,就出风头。”

谢应忱也跟着笑道:“师兄他心思单纯。”

择登基吉日这样的小事,谢应忱全权都交给了礼亲王。

这应当是礼亲王的主意。

废帝刚刚处决,需要有一件事来振奋民心,越是招摇越好。

“定了定了。”

又有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雀跃地向着同窗跑了过去。

“正月初一,是正月初一!”

书生朗声说道:“国师做完法事后,点燃的香中忽而蹿起了金色烟雾,化成了一条金龙冲上云霄,又落下了一张黄纸,上头用朱砂写了正月初一!”

“大吉啊。”

“太孙有上天祝祐,我大启盛世可期。”

顾知灼兴奋地往那里张望,就和周围的其他人一样,听他们接连问起金烟化龙的经过,心也跟着怦怦乱跳。

她拉了拉谢应忱的衣袖:“明年是不是要改元了。”

上一世的明年,谢嵘也改过一回年号。

两人的肩头距离不过寸许。

谢应忱心念一动,从袖袋中拿出了一支炭笔。

“礼部中午时择好了年号。”

谢应忱用炭笔在地上写了三个年号:“你喜欢哪个?”

“元熙、启和、景安……”

顾知灼喃喃念一遍,好像都挺好听的。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算一卦?

“喵?”

沈猫歪了歪毛绒绒的小脑袋,它从顾知灼的怀里跳了下来,绕着这三个年号走了一圈。

啪!

它一爪子果断地拍上了其中的一个,嗲嗲地回首叫道:“喵呜”

顾知灼和谢应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

《大启史

景安元年正月初一,太孙谢应忱登基,改元景安。帝年少英睿,仁德昭彰,颁新政,减赋税、兴水利、修文教,得万民称颂。

同年十月十五,帝后大婚,皇后顾氏女,名知灼。后出身镇北王府,为将门虎女,弓马娴熟,才智过人。

景安三年,后奉旨任禁军统领,掌京城戍卫,开历代皇后掌兵之先河。

帝后同心,携手共祭天地。景安年间,风调雨顺,仓廪丰实,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万国来朝。

史称“景安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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