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豫身受重伤,早已力不从心,费尽全力解决了这群黑衣人之后,体力也到达了极限,长枪支地,勉强才能站稳。

他独自一人在雨中湿滑的山中踉跄行走,每一步都踩出了带血的脚印。

尽管云葵对他没有多余的情分,可看到他整个人摔入荆棘丛,满身鲜血淋漓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想去搀扶。

只是她身在梦中,不过是个虚幻的影子,没有办法与梦中人接触。

画面一转,是在一个相对安静祥和的山洞。

山洞内支着火堆,地上一群蛇的尸体,云葵没敢细看,抬起头,便看到盛豫靠在洞中石壁上,与一女子相拥,彼此紧紧依靠。

云葵心口微微一颤,这是……阿娘?

盛豫没有见过阿娘,是以他梦中的阿娘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抬起包扎着纱布的手,指尖细细地描绘阿娘的脸庞,似要用手指将她一点点认清。

阿娘有点羞,眉眼低低地垂着,“是不是没有你见过的美人好看?”

盛豫摇摇头,唇边含笑:“没有,你很好看。”

他轻叹一声,“只是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看到你的模样。”

阿娘道:“我看过你的眼伤,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只是还得尽快去县城,请更好的大夫医治。”

盛豫道:“好。”

阿娘又问:“那些人为何要追杀你?”

盛豫叹道:“各为其主吧,我的存在,终究于他们有所妨碍。”

阿娘不懂这些,只是默默地听着。

盛豫这次沉默了很久,轻轻揉她的脸颊,“待我眼伤痊愈,将眼前之事都解决好,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阿娘抿出个笑来,轻声道:“等你伤好再说吧,我可不嫁瞎子。”

昏黄的火光跳动着,柔和的光晕将两人相拥的身影印在冰冷的石壁上。

画面一闪而逝,婚房内红绸飘动,龙凤喜烛高燃,鸳鸯锦被上洒满红枣桂圆,喜床上坐着新郎官的盛豫,深情款款地望着身边顶着大红并蒂莲盖头的新娘子。

下一个画面,产房内传来婴儿的啼哭,稳婆欢欢喜喜地喊道:“恭喜将军,喜得千金!”

盛豫从她手里接过襁褓里的小姑娘,满心欢喜地逗弄她的小嘴巴,又俯身去看床上刚刚经历生产的妻子,“阿樱,辛苦你了。”

阿娘看着襁褓里的小丫头,笑道:“孩子像你一样好看,我就放心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却在下一刻,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

床上的女子不在了,襁褓里的小姑娘也不见了,盛豫独自倚在床前,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屋内空空荡荡,仿佛从来没有过方才的欢喜热闹。

而他也在须臾之间,眼尾爬出一道道皱纹,满头青丝成了白发,肉眼可见地衰老下去。

他沉默地坐在昏暗的角落里,仿佛被全世界遗弃,无论怎么做,妻子和女儿都回不来了。

云葵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眼眶,醒来时,眼尾仍有洇湿的泪痕。

两个丫鬟守在外面,她不敢哭出声音。

清晨,春蝉进来伺候洗漱,云葵穿好衣裳,听到外面有人声和松土声,打开门,才看到院子里又新栽了大片的葵花。

盛豫从垂花门进来,见她起身,立刻收敛面上复杂的神色,笑着朝她走过来。

云葵看着院里的花匠,犹豫许久,还是道:“我就在这住几日,您不必如此费心,又是动工修葺,又是给我买那些衣裳首饰……”

盛豫叹口气,嗓音似乎有些沙哑:“爹爹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膝下又有只有你一人,不花在你身上,又能给谁呢?”

云葵想起昨夜那个梦,注意到他眼里淡淡的红血丝,心中百感交集。

盛豫道:“还没用早膳吧?我让人买了羊肉包子和酥油烧饼,陪爹爹一起用些,可好?”

云葵攥紧衣角,点点头。

一进膳厅,浓浓的羊肉香和酥油香气扑鼻而来,云葵昨晚吃得少,体内的馋虫立刻就被勾了出来,还没进门,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她小脸红红,盛豫只看着她笑:“饿坏了吧?这羊肉包子在京中开了三十年了,爹爹年轻时就喜欢吃这家,没想到这次回京还能再尝到从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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