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惟娘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几千年来,人们来这个世上的追求都不一样,逐利追名,爱色好物,最终被命运裹挟的程度也不一样。想法越多,越易被裹挟,就好像每个人来这世上都要做一笔生意,对手是一个狠心的角色。
人是两手空空来的,想得到自己需要的,就得拿出一部分自己卖给她。出卖多少,你决定。你能交换多少,还得由对手决定。这注定就是一场必输的买卖。要想赢,只有割舍欲望。
这样想的时候,惟娘并不后悔。
可是,惟娘一直不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出身五品将军家,也是大家子姓,柳家跟如日中天的王氏再远也是有三分血缘在内里,姿容俏丽,秀美可人,也是数得着的美人。
鬼使神差,入了蹴鞠的局,从此再不曾出来,而充掖入后宫,封为美人后,又遇到贵妃。
自己想想,也是一个好笑。
哪一步都身不由己,哪一步都由命运摆布于股掌。只有这暴室,是自己心甘情愿,再次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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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早饭时分,两个粗使的婆子,拎着一个装稀粥的桶,跟着程娘子放牢饭。程娘子慢条斯理一路嘴里唠叨着:“别还当自己是宫里头的美人娘子,到了这里,不说实话让你看看程某的手段。”
惟娘上次来暴室,已是尽知道程娘子的手段的。从尚食局做事的宫人到暴室的主事,后宫四大恶婆之一,名号不是白得来的。
论说平日她是不管放饭的,今日她跟石婆子带人来放饭,为的是顺路再瞅瞅惟娘。
程娘子踱步到惟娘的囚室,靠在木门上继续磕着西瓜子。“李美人,怎么又遇见了?这次可听说更厉害了,买通了巫女咒贵妃,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程婆子见惟娘不动声色依旧坐在那里,手里抓把西瓜子,斜睨着看眼惟娘,吐出一口皮。
“打我手里过的人多了,用脚后跟都看的出谁干过没干过。也罢,石娘子,给她两个胡麻饼,再给两碗稠米汤。”
这里程婆子又瞅了一眼地上的惟娘,“我劝你吃吧,如今在这里,也别指望跟上次一样,还有那好命。”吐了一地瓜子渣子,走了。
惟娘见她走远,身子晃了晃,好累。一头的步摇,金簪玉簪,一丝儿不乱。从进了暴室,自己的东西也没人敢来抢拿,她便知道,自己可是连石婆子都不敢动的人,也没有什么好事,不过就是天子的案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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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向晚,外面好像有寒鸦经过,一声寒似一声。
可能是冬日黑的早,暴室那鬼火一样的壁火,空寂的牢狱,越发让人冷起来。但是,往日那柔若丝般的锦缎被褥,暖和的炭盆子,香气盈盈的香炉子,都已经那么遥不可及。举目望去,只有破席一领,衰草一片,还有的,是角落里那些老鼠在窜来窜去。
现在惟娘倒没有那么怕老鼠了,毕竟是个活物。
暴室里,黑漆漆的让人绝望。有个老鼠忙着,还感觉自己仍活着。
外面轻微的脚步声,好像来了一群人。大约是放晚饭的。惟娘也懒得动,只是靠着墙壁枯坐,这样还暖和些,不然后半夜更难熬。
咣啷啷,沉重的铁索被人拽开,门打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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