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俊,他离开了…”杜红菱说完一句话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简单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毕生的气力。

顾柔放开杜红菱双肩,神情木然的缓步走向自己的屋子。幽暗中,橘色的拢纱灯晃得人眼睛发酸。蒋怀安从后面追上来,他的眼中暗流涌动:“阿柔!”

顾柔停住脚步,静静站了会儿:“世子爷什么都不用说了。从今往后蒙俊是蒙俊,落英院是落英院。至此一别,再见别是生死相搏。”这一次后,两人恐怕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顾柔抬头缓缓凝视着院子前满架的紫藤,喉咙有些酸涩。重重簇簇的紫色花蕾从回廊上垂落,如晶莹的紫色玛瑙铺天盖地。记得刚刚搬进落英院的时候,这架花种得颇为稀疏散落。花匠说恐怕长不好,要将它们移去换成爬山虎,却被蒙俊留下了。因为楚地的落英院也有这样一架紫藤花。如今这满眼的紫色云霞流泻如瀑,而人却不再是那个人。

“物是人非啊!”话未尽,泪已沾巾。

……

陈颂行刑的那天京城下了冬季第一场大雪。雪花如乱琼碎玉,飘飘摇摇,漫天飞舞。不到一刻的功夫,整个京城已是一片素色天地。一望无际的冷冽,冰凉彻骨。

顾柔身披素色斗篷,戴上毡帽早早在校场街口等着。她的胸前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菊花,今天是她祭奠父兄的日子。

来看行刑的京城百姓不在少数。入冬以来,万物萧索,百戏勾栏过半停业,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也少了许多。所以可供京城百姓消遣的节目十分有限,看行刑自然成了件不可错过的重头戏。顾柔一动不动的站在人群中,犹如泥雕。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毡帽、肩头上,渐渐汇聚成薄薄一层积雪。她怔怔盯着不远处的街道,目光却散乱无焦,一无所视。她突然异常想念阴阳相隔的父兄。七年前,北境一战,他们也是冒着这样的大雪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七年前出征那天,嘹亮悲壮、响彻云天的歌声仍回想在顾柔的耳畔。几万热血男儿踏着这金鼓、军号奔赴保家卫国的战场。

记忆被打断,人流忽然开始涌动,如平缓的水流经过高低不平的地势,突然湍急起来。顾柔被人流推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再向前。不远处,两列红衣兵丁押送着囚车碌碌而来,囚车上铁锁加身的正是犯人陈颂。

“哦!哦!”人群中莫名响起一阵呼喊,如观众给予粉墨登场的演员的欢呼。一场杀戮,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对京城的百姓来说,却不过一场免费的精彩好戏,将来说不定还可供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的冲着囚车叫道。

“听说是户部尚书,二品大员呢!”

“啧啧!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做了刀下鬼、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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