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若风心情百转,确然,母亲和酒娘大哥的话,再加之酒娘的反应,实实在在地在其心上激起一阵波纹,苦涩弥漫开来。不高兴自然是有的,鬼使神差般走至此处,饮酒后的酒娘又被逮了个正着,他不舍得,怜惜之情或许更多,在她酒娘面前,他然若风从来都只是包容,他包容酒娘,乃至酒娘对其亡夫的深厚情谊,也许这便是他对她喜爱的原因之一。

若风显得尤为的沉默,她只能先开口说着,“大哥酒量一向不好,酒品更是无人能与其相比。他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若风你若是真当了真,那真算是不得了。”所以,若风你可莫要当了真,你不知道的还有许多。

他揉着她的发,在她头上的白色彼岸花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是若无其事地说:“识得酒娘已久,若风怎会因着别人的三两句话而有所动摇。”

这样便最好,可是她的心下还是不安,她只得自语着,自己又是多想了。那时,她还是烧思了一点,一连再的事,自己还是在上头跌了跟头,她只以为事情是真的结束了,如此前两页也该翻过去了。遂也不再去多做思考,想的也只是另一件事。

这另外一件事,其实也不过是酒娘的一个习性。算了下日子,再过两日,便是夫君的忌日。夫君若风当年离世时的模样,她想忘也忘不了,千年来,她早已养成一个习惯,便是每年夫君忌日这天,她必是会将自己关入房中一日不进食,她曾为夫君立了牌位,只为给自己找个借口,却忘了自己早已是只鬼,更忘了夫君已然投胎,成为另一个人,甚至是忘了即便是今日找到了他的转世,这样的习性也仍未改......这哪能说改便能改的呢。

夫君忌日那一日,酒娘仿似换了个人,虽说她仍着素缟,仍不装粉末,在外人看来,她还是与往常有所不同,她充满了期待,满腔的话语似是只有面对了那冰冷的牌位才可说得出,每一句话她都不须反复在脑中思虑个千万遍再去说出来,她想说便说。

她不让任何人进入那间屋子,外人亦是不知道那间屋子藏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家夫人每年的今日便会在屋中待上一日,滴水不进,米饭也不食。

她常想,她与夫君的对话怎可让别人听了去,她会坐于蒲团上,抚摸着冰冷的牌位,上头的“亡夫然若风之灵位”是她刚为鬼时亲手所刻,她抚摸着它,就像是夫君真在她的面前,听着她一遍遍地絮叨,她将琉璃杯摆至牌位前,自己则用酒杯轻碰琉璃杯,就像是当年他饮酒饮的尽兴时拉着她一道与他饮酒,那更像是多年的酒友。

她絮叨地说着,“夫君,一年了,你可怪我又是挑在了今日来看你。不过,夫君可莫要生酒娘的气,夫君尝尝今日的酒可与平常有什么不同,其实是这琉璃杯,这还是夫君你的转世亲手给的我,我可是喜爱的很,我想,夫君你定也是十分地喜爱,不然也不会费尽千辛万苦寻到送给我。”

“只是夫君,你莫道为妻笑话你,前世你何其爱酒,怎的一碗孟婆汤下肚,连自己最爱的就都不饮了呢,幸而你也不会真的不会饮酒......”

“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万幸你还爱着我,只是有些事,我始终是不敢与你说明清楚,怕把你吓着。夫君你已转世再为人,而我还停留原处,不过鬼一只,我记得过往种种,可惜夫君你,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夫君,望你能原谅,今此后,酒娘便已下定决心,全心陪伴在你的转世上,左右那都是你,这是永不变的,过了今日,这牌位也该彻底消失,一些不该有的习性也该摒弃......”

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酒娘未完的话只得止住,她望向门口站着的人,日光洒在她的身上,让酒娘有些看不清切,她有些恼怒,只是当这来人是不懂事的丫头,不是说过今日一整日都不得打扰她的吗,她方要喝退来人,却听来人了然道。

“我果真是猜得不错姐姐真当是在此祭拜着亡夫,安儿说予然哥哥听时,然哥哥还喝我不懂事,”来人又进入了屋内几步,酒娘这才将来人看了个清楚,却是宇安,宇安又道着,“然哥哥,看你还没有安儿知晓的多,这下你可看清楚了?”她侧了身子,将身后人尽露了出来。

酒娘及至此才发现,宇夜的身后不远处,还立着若风,她突然有些语顿,不知道从何解释,仿似再多的解释到了如今这个场面都是没用。她能做的便是不让他看到牌位上的名字,可惜措乱中还是没有快过那双玉手,牌位便被宇安抢了去。宇安“颇有兴趣”地瞧着牌位上的字,她像是一个顽皮的天真小孩,她捧着牌位,读出了上头的“亡夫然若风......”读至此,她话音一顿,不可置信地近瞧了一遍,确定了自己是没有看错。

有趣,亡夫然若风,宇安又念了一遍,顺带着看了门外始终是站立不动的她的然哥哥。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又或是,“真巧,姐姐亡夫的名字竟是和然哥哥一样呢!”

多事,宇安这丫头偏生是要多事,酒娘冷着脸,想要抢回牌位,却被他给拿了去,他看也不看,只直接道:“安儿实在是太胡闹了。”

他心里的滋味自是不好受,明知道公主带他来此是别有意图,莫停留中人的吞吞吐吐,让他亦是想了解个清楚,然若风,原来她的亡夫也叫然若风,心里若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又怎么可能是一丁点儿地都不在意呢。

酒娘只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今日乃亡夫忌日,酒娘我自是要来拜一拜,怎么,难道这也有不对之处?丫头还是太小了,知道的未免是有些少!”

她观察着若风,看他会如何说,如何做,只是等了半天,只听得宇夜道:“姐姐说的对,安儿还未嫁人呢,只是没有姐姐了解的多。姐姐祭拜亡夫,实属正常,望姐姐原谅安儿的失礼处。”

她还能再说什么,若是再说什么,便是显得她太不通情达理了。

收了牌位和地上的酒杯,她只能当作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她看到宇安眼角闪过的一丝光芒,这丫头可真是会耍计,怕是她从未放弃过派人盯着她酒娘吧,是以,她故意挑了今日,她祭拜亡夫的日子,带着若风来此瞧了出好热闹。

手臂又是被他给拽住,这回却是被他拽至了房间,她知道他此刻定是有许多想要问她,可是她却不敢,这非是好的时辰。门被他用身子抵住,她只当他是多想了,却是未反应过来,唇已被覆上,她感觉得到他压抑着心底的愤怒,是怒她不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只是,她若要说也决非是挑在这样的时机。她只任由他的侵略性的吻,这样他的怒气便会小些吧。

他不喜她的什么都不说,他情愿她什么都说出来,也好过他在这儿胡思乱想,怒气过后,他问,“你可有什么想要说的。”他仍抵着她,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

她停顿了半响,最终只是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她依恋方才的吻,她任由他低着她!

“再等一等!”等她想到了合适的措辞,再挑个合适的时机将一切都告诉他,管他信不信。

门外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小厮递了张纸条过来,上头赫然写着,“明日此时安儿来听姐姐讲接下来的故事,姐姐莫要忘记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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