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语着实动听,还是他的神情太过真挚,这一刻上官婉儿也难以辨明究竟是在何种缘由的作用下,心间忽然涌起阵阵暖流,她想要说些什么以表回应,可又觉得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因而她索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露出仿佛能沁入心扉的梨涡浅笑,微微的向袁一颔首,而与之对视的袁一也微笑着点点头以示回应。

在四目相接的刹那间,一些缠绕在上官婉儿心间经年都难以散去的回忆,又忽然无比清晰的在她眼前闪过。

她一直知道人与人之间其实存在一条隐形的界线,可以无限接近那条界线可千万不能跨过去,不然得到后果必然是这段关系的彻底奔溃,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心潮起伏之后,她慌忙移开视线,尽可能从容平静道:“扯远了,我们还继续正题吧!陛下迟迟没有立储君,又在李氏一族日渐式微,而武家势力却日渐坐大之际,接回庐陵王就是为了制衡武家,防止天地倾覆之变。”

见上官婉儿亲口言明则天皇帝这步权衡的妙招,袁一并没有急着发表观点,而是沉默不语的思考了片刻,方才道:“在我看来,要是陛下能够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能够在危机尚未萌芽之时就防微杜渐,那么为何又如此宠信二张兄弟?以至于在朝廷上下都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政治风向。只有把二张兄弟的马屁给拍顺了才能蒙受皇恩浩荡,就连权倾朝野的武三思,甚至太平公主也不能免俗。”

面对他言语间表现的愤慨和无奈,上官婉儿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这夹枪带棒的不就是再说陛下老糊涂了,致使奸佞当道祸乱朝纲吗?”

见上官婉儿将一口口黑锅往自己身上扣,他吓得连连摆手撇清关系道:“喂,喂!你能不能留点口,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上官婉儿摆出一副严刑逼供的架势,用严厉眼神盯着他,拷问道:“你嘴上没说,难道心里就没这么想过?”

他心虚不已:“没有,真没有。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是不是要把我吓哭,你才肯善罢甘休?”

上官婉儿笑了笑,继续之前的正题:“陛下并没有老糊涂,她这样做只是想让你们觉得她老糊涂了。”

他听得一头雾水:“我不太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上官婉儿解释道:“不可否认随着陛下的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就算有心她也不可能再像盛年那般对朝廷要务事必躬亲,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将从前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一大部分权利分发下,这样才能保证整个繁盛且庞大的帝国一如既往的正常运转。”

“对国家百姓而言这是好事,可对陛下而言却是坏事。因为权利的下放会被向来嗅觉灵敏的云端之士看做一个帝位交迭的风口,他们会将手握的权利当作筹谋用以押注站队,为自己赢来一个永保富贵好枝头。知道这样一来意味着什么吗?”

袁一想了想回答道:“意味着陛下将逐渐失去对朝廷的掌控权,当一个山头的势力因此坐大之后,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要是这个坐大的山头正好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那陛下面临的不仅仅是帝王交迭,更是江山倾覆之变。”

“毕竟没有哪个靠曲意逢迎上位的侄子会乐意为姑姑延续江山大统,也没有哪个曾被母亲夺去江山大统的儿子,会乖乖的守着母亲的江山。江山传承对陛下这位女皇来说,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不管怎么选最终的结果其实都是……”

他还是不忍将最终的结局说出口,他只能用一声叹息表示心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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