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午门朝鼓已然敲响。
皇帝若是勤政,那这四品以上的京官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天天凌晨三四点跑皇宫来回折腾,难免有些吃不消。
卯时,首辅柳客松为首,领着百官缓缓迈入了垂政殿,官员们皆穿着绯红色朝服,乍一看,像是一大片红潮渐渐涌入了大殿之内。
柳客松乃是北边旧祯阳跟过来的老人,不过那时北方尚武,这位儒生张口之乎者也,自是被主流所不容,虽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一直在翰林院做学士,两袖清风。
徐毅废丞相而组内阁之后,这位被边缘化的学士一跃冲天,统领内阁。
柳客松却是比谁都清楚,这徐毅废了丞相后便直接掌管了六部百司的政务,实际上等于徐毅兼任了丞相,将决策权牢牢把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这内阁虽有草拟政务处理意见的权力,称“票拟”,最终却还是要送到司礼监交予掌印太监刘贤批红,方能生效施行,而司礼监又是和皇帝穿一条裤子的。
所以殿上这位天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权在握。
此时这位祯阳天子身披明黄五爪龙袍,高高端坐在龙椅上。
众大臣有的还睡眼惺忪,但到了这大殿之内便不敢失仪,和往常一样,迅速各就各位,找准了自个儿脚下那块比老婆还要熟悉的青砖,接着行三叩九拜君臣大礼,高呼万岁。
倘若不出意外,接着便是皇帝开口说一句平身,那一旁的陈公公走上前拂尘一甩,扯着嗓子喊声“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再议上小半个时辰,他们便能回家搂着小妾睡个回笼觉了。
可这一次,百官们齐刷刷的跪下去后却迟迟没听见那句“平身。”
反应慢一些的,以为自己耳背了,便用余光左瞟右瞟,反应快一些的,便猜到是出事了,皇帝这是在罚跪众大臣。
柳客松自然属于反应快的那一类,但他也不明缘由,只是这眼皮跳的有些厉害。
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同理,这天威难测,最要命就是这“难测”。
“柳爱卿平身。”浑厚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垂政大殿内。
百官们再恹恹欲睡现在也该精神了,也都听清楚了,皇帝只让了柳客松平身。
朝堂上百人站立一人跪,那跪得人必定遭殃,反过来百人跪着一人站着,那这站着的,恐怕也有麻烦。
现在好了,只有柳客松站起来了,天威有人挡着了,百官们松了一口气,一时间觉得柳客松那瘦小的背影突然高大了起来。
柳客松也预感到自己是那只出头鸟了,有些慌乱,缓缓起身道:
“谢万岁。”
“柳爱卿在翰林院之时便以博览群书,满腹经纶著称,朕也是有所耳闻。”
“臣德薄能浅,愧不敢当。”
“柳爱卿不必过谦,倘若朕的内阁首辅大学士都是才疏学浅之人……”徐毅语气微微一顿:“那朕……便该下罪己诏了。”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以及站着的柳客松心中皆是有惊雷响过,显然是被最后那句话吓得不轻。
柳客松刚刚起身又跪倒伏地:“千错万错都错在臣子,皇上天纵英明……”
徐毅打断道:“好了……朕只不过随口一说,柳爱卿平身……倒是那圣贤之言,朕近日里有所涉猎,朕想问柳爱卿一个问题。”
“臣洗耳恭听。”柳客松躬身而立,额头却已经开始有些汗渍。
“道德经有云:‘熟能浊以澄?静之徐清’,在柳爱卿看来,此言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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